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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當然不是,」馬諾埃爾回道,「上帝不會讓我這樣侮辱一個即將成為我妻子的姑娘的!不,貝尼托!她也討厭這個冒險家,雖然我不是因為這件事才討厭他,但是看到這傢伙不斷出現在你母親和妹妹身邊,大獻殷勤,試圖和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親昵起來,實在令我厭惡!」

  「馬諾埃爾,」貝尼托認真地說,「我也和你一樣厭惡這個可疑的傢伙。如果按感情行事的話,我早就把這個托雷斯趕下大木筏了!但是我不敢!」

  「你不敢?」馬諾埃爾抓住朋友的手說:「你怎麼會不敢!」

  「聽我說,馬諾埃爾,」貝尼托接著說,「你仔細觀察過托雷斯,是不是?你看出了他對我妹妹很殷勤!千真萬確!但是,你只注意到這一點,卻沒看出來這個令人擔心的傢伙一直在密切監視我父親,他的目光片刻未離我父親的左右,那眼神非常執拗,令人費解,仿佛心裡藏著某種不可告人的仇恨!」

  「你在說什麼,貝尼托?你有什麼理由認為托雷斯對喬阿姆·加拉爾懷恨在心?」

  「沒有任何理由……這不是一種想法!」貝尼托說,「這是一種預感!仔細觀察一下托雷斯,仔細研究一下他的面部表情,你就會發現,當他看著我父親時,帶著一種什麼樣的惡毒的奸笑!」

  「天哪,」馬諾埃爾大聲說,「如果真如此的話,貝尼托,我們又多了一個將他趕走的理由。」

  「多了一個理由……也少了一個理由……,」貝尼托說,「馬諾埃爾,我怕……什麼?……我不知道……但是強迫我父親趕走托雷斯……這恐怕有欠穩妥!再跟你說一遍……我很害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沒有任何事能幫我解釋清楚!」

  貝尼托說這些話的時候,憤怒得渾身發抖。

  「那麼,」馬諾埃爾說,「你認為應該等待嗎?」

  「是的……在作出決定之前,應該耐心等待,但是我們應該小心提防!」

  「不管怎樣,」馬諾埃爾說,「二十多天后,我們就到馬納奧了。托雷斯要在那兒停留,他會在那裡離開我們,我們就可以永遠擺脫這個傢伙了!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嚴密監視他!」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馬諾埃爾。」貝尼托說。

  「是的,我們是朋友,是兄弟!」馬諾埃爾說,「雖然我沒有,也不能分擔你所有的恐懼!你父親和這個冒險家之間有什麼聯繫呢?很明顯,你父親從未見過他!」

  「當然,我父親不認識托雷斯,」貝尼托說,「但是……托雷斯似乎認識我父親!……我們在伊基托斯森林中遇見他的時候,他正在莊園附近做什麼呢?為什麼他當時拒絕我們的邀請?否則,豈不是順理成章地成為我們的旅伴了嗎?我們到了塔巴亭加,他也在那裡,仿佛是在等我們!這些不期而遇,只是巧合呢,還是預先策劃好的呢?一看到托雷斯那副躲躲閃閃,頑固不化的眼神,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這些!……我不知道……這些莫名其妙的事總是糾纏著我,揮之不去!唉!我幹麼主動邀請他乘坐大木筏呢!」

  「冷靜點,貝尼托……我求你冷靜點!」

  「馬諾埃爾!」貝尼托大聲說,他似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如果這個討人厭的傢伙是沖我來的,我會不立刻把他扔出船去嗎?但是,萬一他針對的是我父親,我擔心感情用事會適得其反!直覺告訴我,在拿到真憑實據之前對這個鬼鬼祟祟的傢伙採取某種行動是危險的!總之,只要在大木筏上,他就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只要我們在我父親周圍密切監視,就能在他搗鬼的時候迫使他撕下假面具,露出真面目!因此,我們還要再忍耐一段時間!」

  托雷斯來到了船頭,倆位年輕人停止了談話。托雷斯偷偷看了他們幾眼,但是沒有跟他們搭話。

  貝尼托沒有弄錯,每當沒人注意的時候冒險家的眼睛就盯在喬阿姆·加拉爾身上。

  貝尼托的感覺是對的,他發覺托雷斯每次看他父親的時候,臉色總會陰沉下來。這更證實了他的想法。

  到底是什麼神秘的紐帶聯繫著這兩個人呢?其中一人如此高尚,並且對此一無所知。

  現在,托雷斯同時受到兩位年輕人,弗拉戈索和麗娜的監視,在這種情形下,如果他想有所行動而不受到鎮壓是很難的。也許,他也明白這一點。可是他沒有流露出來,他的行為舉止也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

  談過話後,馬諾埃爾和貝尼托都很滿意,他們決定監視托雷斯,暫時不採取行動,以免打草驚蛇。

  接下來的幾天中,大木筏先後駛過大河右岸的卡瑪拉河、阿魯河,尤裡帕裡河的河口,這幾條河沒有直接注入亞馬遜河,而是向南流去,注入普魯河,再通過它,注入亞馬遜河。8月10日,晚上五點,大木筏停泊在柯柯斯島。

  島上有一座瑟蘭蓋膠作坊。這是一座提煉橡膠的作坊,它的名字來自一種叫作「瑟蘭蓋拉」的樹,學名叫「西福尼亞·埃拉提卡」。

  據說,由於疏忽或隨意開採,在亞馬遜河一帶,這種樹已大量減少,但是在瑪德拉河、普魯河及亞馬遜河其他支流的兩岸仍有大量瑟蘭蓋拉樹。

  作坊裡,有二十多名印第安人採集和提煉橡膠,這種活動通常在五、六、七三個月份進行。

  亞馬遜河漲水時,河水會淹到橡膠樹樹幹4尺高的地方。在河水充分浸潤橡膠樹後,印第安人便在合適的時候開始動手採集。

  先在樹幹上劃幾道口子,將一個小罐系在裂口之下,二十四小時內,罐內就會盛滿乳狀的汁液。也可以把一個空心的竹管或其他容器放在樹腳下來採集。

  採集後,為了防止樹脂分子分離,印第安人用阿賽依棕櫚樹來燒火,對膠汁進行煙熏,把盛著膠汁的木鏟在煙中晃來晃去,膠汁很快便凝結了,它變成了灰黃色,越來越堅固。凝固後的橡膠被一層層從鏟子上揭下來,在陽光下曬乾後,它們變成褐色並且更加堅硬。到此,製作過程便結束了。

  貝尼托抓住這個絕好的機會,把印第安人儲存在樓上的橡膠全部買下來。他出的價錢足以補償他們的勞動,因此印第安人相當滿意。

  四天后,8月14日,大木筏駛過普魯斯河的河口。

  普魯斯河也是亞馬遜河右岸的一條重要的支流,有五百多古裡的水道可以通航,甚至大船也可以航行。它從西南流過來,河口約有四千尺寬。兩岸栽滿了茂密的無花果樹,塔明阿裡樹,「尼帕斯」棕櫚樹以及塞克羅比亞樹,最後,它分成五條支流注入亞馬遜河。

  在這條河上,駕駛員阿羅若以隨心所欲地駕船。因為河中攔阻的島嶼少於其他地方,並且,河面至少有8公里寬。

  河水推動著大木筏勻速前進,8月18日,大木筏停靠在佩斯科羅村,準備在那裡過夜。

  太陽已快落到地平線上了,在低緯度的地方,它下沉的速度特別快,幾乎是垂直地墜落下去,仿佛一顆巨大的火流星。白晝之後便是黑夜,幾乎沒有黃昏,就像演戲時,舞臺前的腳燈突然熄滅後,夜晚便來臨了。

  喬阿姆·加拉爾正和妻子、麗娜、老西貝爾站在屋前。

  托雷斯在喬阿姆身邊轉悠了一會兒,似乎想和他談談,正在這時,帕薩那神父來向喬阿姆一家道晚安,也許是神父的到來妨礙了他,他就退回了自己的屋裡。

  印第安人和黑人躺在甲板上各自的崗位上。阿羅若坐在船首,研究筆直流行的水流。

  虎視眈眈的馬諾埃爾和貝尼托表面上照舊若無其事地聊天、抽煙,在船心散步,等著上床睡覺。

  突然,馬諾埃爾抓住了貝尼托,說道:

  「這是什麼怪味?是我弄錯了嗎?你沒聞見嗎?……好像是……」

  「好像是加熱後的麝香的味道!」貝尼托說,「一定有大鱷魚在附近的河灘上睡覺!」

  「幸虧大自然使它們暴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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