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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我要盡一切力量讓福克先生活著回到歐洲!」費克斯簡單地回答說,從他的口氣可以聽出他是下了決心的。

  路路通聽了這話好象身上打了一個冷顫,但是,他對福克先生的信心卻毫不動搖。可是,現在有什麼辦法把福克先生留在車廂裡不讓他跟那個上校碰頭呢?這也許不難,團為這位紳士生性就是個不愛活動不愛看熱鬧的人。

  最後費克斯認為自己已經找到了一個好辦法。待不多久,他就對斐利亞·福克說:

  「先生,咱們這樣坐在火車上,時間過得真是又長又慢啊。」

  「是啊,」福克先生說,「不過雖然慢,還是在過啊!」

  「在船上的時候,」費克斯接著說,「我看您常打『惠司脫』?」

  「是啊,」斐利亞·福克回答說,「不過在這兒就難了,我現在既沒有牌,又沒有對手。」

  「哦!牌嗎,我們在車上准能買到,美國火車上什麼都賣。至於對手……夫人,也許碰巧您也會……」

  「對了,先生,我會,」艾娥達夫人很高興地說,「我會打『惠司脫』。這也是我在英國學校學的一門功課哩。」

  「至於我呢,」費克斯接著說,「我很希望能有機會提高自己玩『惠司脫』的技巧。這就行了,咱們三個來,剩下一邊空著……」

  「您既然願意來,咱們就來吧。」福克先生說,他即使在火車上也很喜歡玩自己特別喜歡的「惠司脫」。

  路路通急忙去找乘務員,很快地弄來了兩副牌和一些計分用的籌碼,另外還有一張鋪著臺布的小桌子。一切齊備,他們就開始玩牌。艾娥達夫人打得相當好,連一本正經的福克先生有時也稱讚她的技巧高明。至於費克斯簡直是玩「惠司脫」的頭等好手,他跟這位紳士可稱為棋逢對手。這時,路路通在旁邊看了,心裡說:

  「現在我們算是把他給拖住了,他再也不會離開牌桌子了。」

  上午十一點鐘,火車到了距離太平洋和大西洋一樣遠近的地點,也就是到了布裡基爾關,這裡的地勢海拔七千五百二十四英尺。在穿越洛磯山脈的這段鐵路線上,這裡是地勢最高的幾個山崗之一。大約再走兩百英里,客車才會到達那一片一直延展到大西洋海岸的遼闊平原,在這樣的平原上修築鐵路實在大方便了。

  在大西洋盆地的山坡地區,分佈著許多由北普拉特河分出來的支流小河。整個北方和東方的地平線都被那由洛磯山脈北部群山構成的一個半側形大帷幕遮蓋著。群山中最高的山峰是拉拉米峰。在這座半圓形大山和鐵路之間是一片河川縱橫的大平原。鐵路右邊,是接近群山的斜坡。群山的余脈一直向南延伸到密蘇裡河的重要支流之一阿肯色河的發源地。

  十二點半,車上旅客瞥見了一座城堡,那就是俯瞰著整個這一地區的哈萊克堡。再過幾個鐘頭,穿越洛磯山脈的旅行就要勝利結束了。人們於是可以指望通過這個困難的山區而不發生任何意外了。雪停了。天氣變得更冷。巨大的鷹鷲被奔馳的機車嚇得急忙往遠處飛逃。平原上沒有任何野獸,既沒有熊,又沒有狼,只是一片荒涼的曠野。

  福克先生和他的同伴們就在自己的車廂裡吃了一頓相當舒服的中飯,然後又立即接著打起了那永無休止的「惠司脫」。這時,突然響起一陣哨子聲。火車停下來了。

  路路通將頭伸出窗外看了一下,沒有看到任何阻止火車前進的東西,也沒看到車站。

  艾娥達夫人和費克斯很擔心福克先生要下車去看看,但是這位紳士只對自己的僕人說了一聲:

  「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路路通立即跑出車廂。這時已經有四十多個旅客出來了,其中就有斯湯姆·普洛克托上校。

  火車停在一個禁止通行的紅燈前面。火車司機和列車員已經下來了。他們正在和一個守路員激烈地爭論著,這個守路員是前面梅迪西彎車站的站長特地派來等這一趟火車的。旅客們也都走過來參加這一場爭論,其中自然少不了剛才說的那位普洛克托上校。他扯開嗓門兒大嚷,指手劃腳,神氣活現。

  路路通走近了這一群人,他聽見守路員說:「不行,沒辦法通過!梅迪西彎的大橋已經在搖晃,經受不起火車的重壓了。」

  他們所說的這座大橋,是一座空懸在一條激流上的吊橋。離這裡還有一英里。據守路員說,這座橋就要垮了,上面很多鐵索已經斷了。冒險通過是不可能的。守路員肯定說不能通過,他確實一點也沒有誇大。再說,美國人一向是冒冒失失,滿不在乎的;要是連他們也在乎了,那只有瘋子才敢去冒險。

  路路通不敢把這事告訴他的主人,他象一座塑像,一動也不動,咬著牙聽人家爭論。

  「啊,是這麼回事!」普洛克托上校叫著說,「我們走不成了,我看咱們只好在這雪地上紮根兒了!」

  「上校先生,」列車員說,「已經給奧馬哈車站打電報了。要他們派一列車來。但是,六點鐘以前能不能到梅迪西彎,這還不敢說。」

  「要等到六點鐘!」路路通嚷著說。

  「那可不是嗎,」列車員說,「再說,我們從這兒步行到前面車站,也得要這麼長的時間。」

  「可是,這兒離車站不是只有一英里路嗎?」一位旅客問。

  「事實上是一英里,但是得繞道過河啊。」

  「這條河,我們不能坐船過去嗎?」上校問。

  「那可辦不到,因為下雨河水漲了。水流很急,我們必須兜圈子繞十英里路,從北面一個淺灘上過去。」

  上校於是破口大駡,一會兒埋怨公司不好,一會兒又責備列車員不對。路路通也是怒氣衝天,差一點就要幫著上校一齊罵了。

  眼前發生的阻礙是一種物質的力量,路路通的主人鈔票再多,即便都拿出來,這一回也解決不了問題。

  此外,所有的旅客也都感到很喪氣,耽擱時間暫且不說,旅客還得在這冰天雪地裡步行十五六英里。所以,叫喊聲和咒駡聲亂成了一片,斐利亞·福克要不是一心在玩「惠司脫」的話,這些叫聲准會引起他的注意。

  路路通現在覺得必須把情況告訴自己的主人,於是他就低著頭走向車廂。正在這個時候,那位火車司機——他名叫孚爾斯特,是一個標準的「洋乞」——大聲叫著說:

  「先生們,咱們也許有辦法過去。」

  「從橋上過去嗎?」一個旅客問。

  「從橋上過去。」

  「開著火車過去?」上校問。

  「開著火車過去。」

  司機這句話的每一個字路路通都聽清楚了,他停住了腳步。

  「可是這座橋就要坍了!」列車員說。

  「沒關係,」孚爾斯特說,「我們只要把火車開到最大速度,碰運氣也許能過去。」

  「見他的鬼!」路路通說。

  但是,立刻就有些旅客對這個建議隨聲附和表示同意,尤其是普洛克托上校特別擁護這個辦法,這個冒失鬼,他覺得完全可以這麼幹。他甚至還告訴大家說,有些工程師還想過用高速度直線奔馳的辦法使火車從「沒有橋」的河上飛過去,他還講了另外一些類似的怪事。說到最後,所有關心這個問題的人都同意了司機的高見。

  「我們准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能過去。」一個旅客說。

  「百分之六十的機會。」另一個說。

  「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的機會!」

  路路通可給嚇昏了。雖然他也是準備要用一切辦法過這條梅迪西河的,可是現在這個辦法他覺得未免有點太「美利堅式」了。

  「再說,」他心裡想,「總應該讓旅客們先下來,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應當先作,可是這些人根本連想也不想!……」這時路路通就對一個旅客說:「先生,這位司機出的這個主意,我看是有點冒險,可是……」

  「有百分之八十的機會!」這位旅客回答說,他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走了。路路通又走到另一位先生跟前接著說:

  「我知道有百分之八十的機會,可是您只要想一下……」

  「想有什麼用,沒什麼好想的!」這個聽他說話的美國人聳著肩膀說,「司機已經說了,准能過去!」

  「是啊,」路路通說,「能過去,要是更謹慎一點,我們應該……」

  「什麼!謹慎!」普洛克托上校碰巧聽見了路路通這句話,他跳了起來,嚷著說。「不是謹慎,我告訴你,是開快車,你懂嗎?開快車。」

  「我知道……我懂……」路路通說,這時誰也不肯聽完他的話,但是他仍然繼續說下去,「假如說,『更謹慎一點』這句話您聽不慣那麼我就說,為了更合情理一點,至少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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