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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我不幹!」路路通很乾脆地回答說,現在他也溜出來了,留下那位象中了魔似的傳教士只好對著空椅子去說教。

  在舉行佈道會的這段時間中,火車一直在飛速前進。不到中午十二時半已經到達了大鹹湖西北角。這裡周圍視野開闊,旅客可以盡情地觀賞這個內陸海——大鹹湖的全貌。大鹹湖也叫「死海」,它和巴勒斯坦西南吸收著約旦河河水的死海(又名阿斯伐爾梯特)同名,這裡也有一條美洲的約旦河,流入大鹹湖。在這個美麗的大湖裡有許多光怪陸離的礁石,礁石的底座寬大,上面厚厚地蓋著一層雪白的海鹽。一片遼闊無邊的海面十分沉靜。從前大鹹湖的面積比現在大得多,隨著歲月的增長沿岸陸地日益擴大,湖面逐漸縮小,然而,湖底卻越變越深。

  大鹹湖的面積,長約七十多英里,寬三十五英里,海拔三千八百英尺,它和那個又名阿斯伐爾梯特的死海完全不同。那個亞洲西部的死海低於海面一千二百英尺。大咸湖的水含鹽成分很大,固體的鹽質占湖水的總重量四分之一。水和鹽的合重是一千一百七十,其中水的重量是一千。所以在這樣的湖水裡魚是無法生存的。凡是隨著約旦河、威伯爾河以及其他河的流水流入大鹹湖的魚類,很快就會死去,但是,要說湖水含鹽的密度大得連人也沉不下去,那是瞎扯。

  大鹹湖的四周,都是精耕細作過的土地。因為摩門教的人都是從事農業勞動的能手。如果六個月以後到這個地方來,就會看到:很多飼養家畜的廠棚和牲口圈,長著麥子、玉米和高梁的田野和水草茂盛的牧場,還有,到處都是野玫瑰樹形成的籬笆和一叢叢的皂角樹、大戟樹。但是現在,只見薄薄的一層白雪,覆蓋著整個大地。

  下午兩點鐘,旅客們在奧格登下了火車。火車要到六點鐘才繼續前進。因此福克先生、艾娥達夫人和他們的同伴們就有時間順著從車站分出去的一條鐵路支線向城裡走去,遊覽一下這座完全美國式的城市。這樣一次遊覽只需要兩小時就夠了。這座城的建築設計完全和其他的美國城市一樣,整個城市像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大棋盤,街道又直又長,街口的轉角真是象維克多·雨果所形容的那樣,都是「憂鬱悲愴的街角」。

  這座城市的建築師擺脫不了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建築特點——追求「線條對稱」。但是住在這個奇怪地方的人,在文化方面顯然並沒有達到象英國那樣的高度。他們把一切建築,不論城市、房屋和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統統都弄成了「四方塊」。

  下午三點鐘,福克先生一行人在城裡大街上漫步。這座城市建築在約旦河岸和開始高低起伏的瓦薩奇山巒之間。這裡教堂極少,有名的建築物只有摩門先知祠、法院和兵工廠。此外,就是許多帶著前簷和長廊的淡青色磚房,四周是花園,花園裡長著皂角樹、棕櫚樹和小紅果樹。城的四周圍著一道1853年用粘土和碎石築成的城牆。市場在城內一條主要的大街上,這條街上還有幾家插著旗幟的旅館。有名的鹹湖飯店就是其中之一。

  福克先生和他的同伴們發現這個城裡的人口並不多。街上幾乎是沒有行人。但只有當他們穿過很多用柵欄圍起來的城區之後,到達了摩門教堂所在的城區時才發現很多人,其中大多數是婦女,這表明了摩門教徒家庭組織一夫多妻制的特點。但不要以為每一個摩門教男人都有幾個妻子。人們可以自由決定娶一個或幾個妻子。但應當說明:猶他州的女公民們特別願意結婚,因為按照當地的宗教規矩,摩門教的神是絕對不賜福給獨身女子的。看樣子這些女人生活既不舒服,也不幸福。她們中間有些人顯然是最有錢人家的婦女,穿著黑色綢子的胸前敞開的短袖上衣,戴著很樸素的風兜或頭巾,其他的婦女都只穿印第安人的服裝。

  作為一個甘心情願抱獨身主義的路路通,看到摩門教幾個女人共同負起使一個男人幸福的責任,有點吃驚。按他的邏輯來說,作這樣的丈夫一定會叫苦連天。他認為一個男人必須同時帶著這麼多妻子辛辛苦苦地過日子,將來還要領著這些妻子一塊兒進摩門教徒的天堂,到了天堂之後還要跟她們永遠地生活下去。在那幸福的天堂裡,光榮的史密斯先知將和他們在一起,因為史密斯是那個極樂世界享有最高榮譽的人物。這些事對路路通說來,簡直太可怕了。顯然,路路通是一點也不打算接受摩門教先知的感召。他覺得咸湖城的婦女們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多少都帶點憂鬱的神色,這一點也許是出於他自己的誤會。

  幸運得很,路路通在這座聖城待的時間並不長。四點差幾分,他們已經又回到了車站,他走進車廂,坐到原來的座位上。

  開車的汽笛響了。但是,當機車車輪開始在鐵軌上滑動就要以更快速度前進的時候,聽見有人在喊:

  「停一停!停一停!」

  正走著的火車當然沒法停住。這位叫喊的人看樣子一定是個誤了上車鐘點的摩門教徒,他上氣不接下氣地一路跑來。幸虧車站上既沒有門,又沒有柵欄,他跑到鐵路上就往最後那一節車的踏板上沖,接著就連滾帶爬地倒在車廂裡一個椅子上喘起氣來了。

  路路通全神貫注地看完了這一場運動表演的插曲。這位猶他州居民是因為剛才跟妻子吵架才這樣逃出來的。路路通知道了這件事,感到很有興趣,他走過來拜訪這位遲到的旅客了。

  當這位摩門教徒剛一歇過氣來,路路通就很有禮貌地過去問他一個人有幾位妻子。看他剛才那種拼命逃走的狼狽樣子,路路通估計他最少也有二十幾個妻子。

  「一個,先生!」這位摩門教徒舉起兩隻手說,「就一個已經夠受了!」

  第二十八章 路路通沒法讓人瞭解他的道理

  火車離開了大鹹湖和奧格登車站繼續北上,一小時後到了威伯爾河。從舊金山出發到現在已經走了差不多九百英里。火車從這兒向東,就要在險峻的瓦薩奇群山中前進。

  美國的築路工程師們曾在這個包括瓦薩奇群山和洛磯山脈的地區遇到過嚴重的困難。因此,美利堅合眾國政府在這一段路的工程上付出的輔助金,每英里竟達四萬八千美元,而在平原地區每英里只需一萬六千美元。但是,那些工程師,我們已經說過,他們並沒有強行改變自然的地勢,在鋪設路線時他們巧妙地隨著地形兜圈子,繞過了難以通過的大山,把鐵路鋪向遼闊的平原。在整個這一段路上,只鑽了一個一萬四千英尺長的山洞。

  這條鐵路鋪到大咸湖時已經達到了全線標高的頂點。從這裡再往前去是一段很長的斜坡,下降到比特爾河盆地,然後將再上行直到距離大西洋和太平洋同樣遠近的美洲大陸的中央地區。

  在這一帶山區,河川很多,鐵路必須從污水河、清水河以及其他河流的小橋上穿過。火車離目的地越近,路路通就越不耐煩。至於費克斯,他恨不得立刻飛過這個使人不舒服的地區。他害怕耽擱時間;他擔心路上出岔兒,他比斐利亞·福克自己還要著急,他巴不得早些回到英國!

  晚上十點鐘,火車到達了布裡吉爾堡,幾乎連停都沒停,立即又繼續前進,跑了二十英里就進入了懷俄明州(原名達科他州),沿著整個比特爾河盆地前進。科羅拉多的水力發電系統就是利用比特爾河的一部分水力建設起來的。

  第二天是12月7號,火車在清水河車站停了一刻鐘。頭一天夜裡雨雪交加,如今積雪化了一半,一點也不妨礙火車的繼續前進。但是,不論如何,這種壞天氣總不能不叫路路通發愁,因為積雪使車輪泡在泥水裡,這對於他們的旅行總是不利的。

  「我真不明白,」路路通心裡說,「我這位主人為什麼要在冬天旅行!要是等到天氣暖和點再出來,那不更有把握一些嗎?」

  但是,正當這個老實的小夥子只顧擔心溫度下降和天氣變化的時候,艾娥達夫人卻在為另一件事感到焦慮不安。

  事情是這樣的,有些個旅客下了火車,在清水河車站的月臺上散步,等待著開車。艾娥達夫人透過玻璃窗看見在這些旅客中有一個人,他正是那位在舊金山侮辱過斐利亞·福克的斯湯姆·普洛克托上校。艾娥達夫人不願意被這位上校看見,就轉過身去背向車窗。當時的情況使艾娥達夫人感到非常擔心,她非常關心福克先生。這位紳士雖然是那麼冷靜,但是他對艾娥達夫人的體貼卻顯得日益無微不至。艾娥達夫人也許不大清楚她這位救命恩人在自己心中激起的感情深厚到什麼程度,而她自己對這種感情還只能稱之為感激。但是她不知道這中間存在著比「感激」更進一步的情感。所以當她發現這個粗暴的上校時,她心裡就感到異常緊張,她知道福克先生早晚是要找這人算帳的。毫無疑問,普洛克托上校乘這班火車,完全是湊巧。但是,事實上他是已經在這個車子上了,那麼就得想盡一切辦法不叫斐利亞·福克發現他的仇人。

  當火車開動了之後,艾娥達夫人趁著福克先生正在打盹,就把剛才看見普洛克托上校的事告訴了費克斯和路路通。

  「怎麼?」費克斯叫著說,「普洛克托這傢伙也在車上!不要緊,夫人,你放心好了,他要跟先生……要跟福克先生找麻煩,一定會先來跟我算帳!在這件事清上我認為吃了大虧的主要是我!」

  「再說我也能對付他,」路路通說,「別看他是個上校。」

  「費克斯先生,」艾娥達夫人說,「您要知道福克先生是不會讓別人替他出頭的。他曾說過,他自己要再到美洲來找這個污辱他的人算帳。這會兒,他要是看到了普洛克托上校,我們就沒法攔阻他們了,那樣事情就會糟了。所以現在必須想辦法別叫福克先生看見他。」

  「夫人,您說的對,」費克斯說,「他們要是見面了,那一切都完了,不論福克先生勝敗如何,他都會耽擱下來,再說……」

  「那樣一來,」路路通說,「就便宜了改良俱樂部的那些老爺們了。只要再過四天,我們就到紐約了!那麼在這四天裡如果福克先生不出這個車廂,我們可以希望福克先生不會碰上這個該死的美國佬!我們完全可以不叫他們碰頭。」

  他們的談話中斷了。因為福克先生已經醒了,他在透過結冰的玻璃欣賞窗外的風光。過了一會兒,路路通不讓他的主人和艾娥達夫人聽到,低聲地問費克斯:

  「您真願意替福克先生出頭跟那傢伙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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