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冰島怪獸 | 上頁 下頁
四十一


  「說不定,我們會在那裡搜集到新的跡象呢,船長……」

  「那倒是可能的,傑奧林先生。等我測量了日高,準確定出我們的位置以後,今天我們就朝貝尼小島駛去。」

  還需要查閱我們手頭最可靠的導遊書籍,這自不待言。我指的是埃德加·愛倫·波的著作——實際上是阿瑟·皮姆的真實自述。

  這本書值得仔細閱讀。我反復地仔細地讀了以後,得到的最後結論如下:

  其背景是真實的。「珍妮」號發現紮拉爾島並在該島靠岸,這是毫無疑問的。帕特森在漂流的冰塊表面上被帶走的時候,島上還有六名遇難倖存者,這一點也毫無疑問。這是故事真實、確鑿、不容置疑的一面。

  還有另一面——離奇的、過分誇張的、不合情理的臆造。如果他為自己塑造的形象是可信的,是否可將這一面歸於敘事者的想像呢?……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據他說乃是在這遙遠的南極洲內親眼所見。但是,事先就認為這都是確切無疑的事實,是否合適?……難道應該認為確實存在著怪人、怪獸麼?……說這個島嶼上土壤性質特殊,流水構成特別,會是真的嗎?……阿瑟·皮姆勾勒出草圖的帶古埃及文字的岩洞,是否存在?……島民一見白色便異常恐懼,是否可信?……話又說回來,又為什麼不可信呢,既然白色是冬季的外貌、冰雪的顏色,向他們預示著寒季的來臨,要他們禁錮在堅冰的牢獄之中?……真的,對那以後所揭示的一系列非同尋常的現象,諸如天際灰色的雲霧,黑暗的空間,海洋深處閃光透明的現象,空中瀑布以及聳立在極地之門的雪白巨人等等,到底該作何想法呢?……

  在這些問題上,我有所保留,我還在等待。至於蘭·蓋伊船長,阿瑟·皮姆自述中凡是與被拋棄在紮拉爾島上的人沒有直接關係的事情,他是完全無所謂的。只有這些人的命運,才是他唯一地、一貫地考慮的事情。

  既然阿瑟·皮姆的自述就在眼前,我打算逐步研究,區分真假、真實與想像……我確信,對於最後那些怪事,肯定是找不到任何蹤跡的。依我看,這可能是受到「怪異天使」的啟示寫出來的。這位美國詩人最發人深思的一部短篇小說中,就有這樣一個「怪異天使」。

  十二月十九日那天,我們的雙桅船的位置,比「珍妮」號不同年份十八天以後的位置,往南一度半。可以得出結論說:客觀情況、海流情況、風向、暖季提前到來,這一切都大大幫了我們的忙。

  自由流動的大海——或者至少是可以航行的大海——展現在蘭·蓋伊船長面前,正如它曾經展現在威廉·蓋伊船長面前一樣。他們身後,大浮冰的固態巨大塊壘,從西北向東北,伸展開去,一望無際。

  首先,傑姆·韋斯特打算確認一下,是否如阿瑟·皮姆所說,這海灣裡水流奔向南方。按照他的命令,水手長將一條長二百尋的繩子,頭上墜上相當的重量,從船尾投入水中,證實了水流方向確實向南——對我們雙桅船的前進十分有利。

  天空格外晴朗。上午十時和正午,進行了兩次極為準確的測量。計算結果表明,我們位於南緯74度45分——這並不使我們感到意外——西經39度15分。

  可以看到,大浮冰綿延伸展,迫使我們繞行至其東緣經過,「哈勒佈雷納」號只好向東偏移4度。測出方位後,蘭·蓋伊船長命令將航向對準西南,一面向南前進,一面逐步回到43度子午線。

  我想無需再次提醒諸位:因為沒有別的詞匯來代替,我仍然使用早晨、晚上等詞語,而實際上這既不會有日出也不會有日落的意義。發光的大輪盤,在地平線上空描繪出不間斷的螺旋,不停息地照亮了空間。再過幾個月,它就要消逝了。在南極冬季寒冷黑暗的漫長階段中,幾乎每日都有極光照亮天空。說不定過些時候,我們也有機會親眼目睹這無法形容的光彩奪目的景象。其電感應強度之大使人難以設想!

  根據阿瑟·皮姆的自述,一八二八年一月一日至四日,由於天氣惡劣,「珍妮」號在極其複雜的情況下艱難前進。來自東北方向的狂風將冰塊朝著船隻投擲過來,幾乎將船舵擊碎。船隻航道又被大浮冰所阻。幸好大浮冰後來給它讓出了一條通道。總之,到了一月五日的上午,「珍妮」號才在南緯73度15分的地方,越過了最後的障礙。當時氣溫為華氏33度(攝氏0度56分),而我們今天溫度高達華氏49度(攝氏零上9度44分)。至於羅盤針的偏角,數字完全相同,即向東偏斜14度28分。

  為了用數字指出兩艘雙桅船日期上各自情況的不同,還有最後一點要加以說明。從一月五日到十九日,「珍妮」號用十五天時間前進了10度,即六百海裡,這是它與紮拉爾島之間的距離。而「哈勒佈雷納」號十二月十九日時,距紮拉爾島只有7度,即四百海裡了。如果風向保持不變,本星期到不了週末便可望見這個島嶼——或至少看見貝尼小島。貝尼小島較紮拉爾島近五十海裡左右,蘭·蓋伊船長打算在那裡停泊二十四小時。

  航行繼續順利進行,只是偶爾要避開幾塊浮冰。水流夾帶著浮冰向西南流去,時速為四分之一海裡。我們的雙桅船超過浮冰毫無困難。雖然風力很大,傑姆·韋斯特卻裝上了高帆。「哈勒佈雷納」號在幾乎平靜無波的海上輕盈地飄過。視野中一座冰山也沒有,阿瑟·皮姆在這個緯度上卻望見冰山,有的高達百尋——當然已開始融解。現在船員無需在濃霧中操作,而濃霧曾經妨礙「珍妮」號前進。我們既沒有遭到夾雜著冰雹和雪花的狂風襲擊,也沒有遇到溫度降低的現象;而夾帶著冰雹和雪片的狂風卻有時咆哮著向「珍妮」號襲擊,氣溫下降又使船上水手苦不堪言。只是偶爾有浮冰塊從我們的航路上漂過,有的冰塊上載著企鵝,恰如遊客乘坐著遊艇;有的也載著海豹,那黑乎乎的海獸趴在雪白的冰面上,有如巨大的水蛭。小船隊的上空,不斷掠過海燕、海棋鳥、黑鸌、潛水鳥、、燕鷗、鸕鷀和高緯度地區煙灰色的信天翁。海面上疏疏落落漂浮著肥大的水母,顏色鮮嫩,伸展開來,狀如張開的陽傘。雙桅船上的漁夫們,用魚線和大魚叉,捕捉了大量的魚類。各類魚中,特別要提出的是 鯕鰍,為一種巨型鯛魚,長三法尺,肉堅實而味鮮美。

  平靜的一夜。夜間風力有所減弱。第二天早晨,水手長遇到我。他滿面笑容,聲音爽朗,完全是一個不為日常生活瑣事而煩惱的人。

  「早上好,傑奧林先生!」他高聲喊道。說起來,在這南極地區和一年中的這個季節裡,是不可能向人家道「晚上好」的。因為根本不存在晚上,自然也無好、壞之分了……

  「早上好,赫利格利,」我回答道,準備與這位樂天的健談者聊上一番。

  「喂,越過大浮冰之後展現的洋面,你覺得如何?……」「我很願意將它比作瑞典或美洲的大湖,」我回答道。「對……確切無疑……只是環繞大湖四周的山巒為冰山所代替了!」

  「我要多說一句,我們實在大喜過望了,水手長。如果就這樣繼續航行,一直到遙遙望見紮拉爾島……」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