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菲塔(36)_巴爾札克

三十六

　　「如果您想使您的雙腳習慣走通往上天的道路，您必須知道，最初是很艱苦的。」這個痛苦的靈魂說道，「尋找上帝需要耐心，這是上帝的意願。在這種意義上，上帝是苛求的，他要求您的全部身心。但如果您把自己整個交給上帝，上帝便永遠不會拋棄您，我將把天國的鑰匙留給您，天國裡閃耀著他的光芒，在那裡，您將無時不處於天父的懷抱之中，基督的心靈之內。天國沒有不讓人靠近的衛兵，您從任何方向都能進去。上帝的宮殿、寶藏、權杖、一切都沒人看守。他對所有人都說過：『你們可以把這一切拿走！』但是必須決心到那裡去才行。如同要旅行就必須離開家，放棄其他計劃，告別朋友、父母、姊妹，甚至還哭著的最小的弟弟，向他們永遠告別，因為您將象殉道者走向火刑柱一樣，一去不返；總之，您必須擺脫人類的感情和一切，否則您便會三心二意。為了上帝，您必須全力以赴，象過去您為了實現雄心勃勃的計劃一樣，象您從事一項藝術，曾經愛過一個人勝過上帝，或者探尋人類科學中的一項秘密一樣。上帝本身不就是科學、愛情和一切詩歌的源泉嗎？他的寶藏難道不能引起人們的貪欲？他的寶藏是取之不竭的，他有無限的詩情，永恆的愛，他的科學絕對正確，而且毫不神秘！您對任何事物都不要執著，上帝會給您一切。是的，您在他的心靈裡獲得的幸福是您在塵世失去的幸福所無法比擬的。我的話是毫無疑問的：您將具有上帝的力量，您可以使用這種力量，就象您使用屬您的情郎或情婦的東西一樣。可惜，大部分人都懷疑和缺乏信念、意志和恒心。如果有人上路，他們往往會瞻前顧後，結果又走了回來。很少有人懂得在去與留、墮落與升天這截然不同的決定之間作出選擇。所有人都猶豫，而軟弱使人迷路，欲望又使人誤入歧途，罪惡成了習慣，終至泥足深陷；人類的情況沒有任何改進。所有人的第一生都在本能的階段度過，他們辛辛苦苦積累世間財富，後來才發現這些財富沒有任何價值。人們在這一階段中不知要度過幾生才能脫離羈絆，進入沉思階段去接受新的考驗。在這第二階段裡，思想以假科學的面目出現，最後，精神對人的語言感到厭倦；因為物質消耗淨盡以後，餘下的便是精神。註定要登天的人不知要經歷多少種形態才明白淡泊潛修的價值，草原星空便是通往精神世界的階梯！眼睛體驗過虛空以後，便轉向正道。於是開始了新的階段，走向光明閃耀的小徑。死亡是這一路程的中繼站。出現了方向相反的經歷：往往要整整一輩子才能獲得與前生所犯錯誤相反的德行。因此，首先是受苦的一生，痛苦的折磨使人渴望愛情。接著是愛的一生，對愛人的愛使人懂得愛造物主；愛情的美德、愛情的無數苦難、崇高的希望、愛情的樂極生悲、它的忍耐，順從，使人內心產生對神的嚮往。緊跟著的是在沉默中尋求聖言蹤跡的一生，人變得謙遜、仁慈。再往後，便是希望的一生。最後是祈禱的一生。這一生是永恆的正午，這裡有鮮花、有收穫！我們所獲得的優秀品德在我們內心逐漸完善。對我們來說，這些品德是我們每一生之間的無形聯繫。只有靈魂才能記憶，因為物質是無法記憶精神事物的。只有思想才能有承前啟後的傳統。這種從過去到現在、從現在到將來的不斷繼承是人類天才的秘密：有的人有形的稟賦，有的人有數的天分，有的人有和絃的才能。這都是在光明道路上的進步。是的，誰有一種這樣的天賦，誰就能在一點上接近無限。我可以在這裡給你們透露幾句，大地分享聖言，把聖言化作塵埃，灑在它的作品、學說和詩歌之中。如果有某顆觸摸不到的微塵在一件作品上閃光，你們就會說：『這作品偉大，這作品真實，這作品崇高！』這微不足道的東西在你們的心靈中顫動，使你們預感到上天的存在。有的人因疾病而遺棄塵世，有的人因孤獨而接近上帝，對另一些人，上帝就是詩；總之，一切使您反省、使您震驚、使您感到有壓力、使您升騰、使您沉淪的東西，都是天上世界的回聲。

　　「一個人開直了第一條犁溝，他照著樣子便能開直其餘的犁溝。如果聖言在您苦思所獲的一得之見之中，在您聽見的一種聲音、親身經受的一陣痛楚之內，在您的內心裡找到相應的回聲，便會永遠改變您的靈魂。一切都通向上帝，因此只要一直往前走便很有可能找到上帝。當您踏上正道，開始朝聖的幸福日子到來時，大地將對此一無所知，亦不再理解您，你們之間再也不能和睦相處。懂得這些事情並說出聖言中的幾句真話的人到處都不得安生，象野獸一樣被人追捕，往往在群眾的歡呼聲中死在斷頭臺上，此時，天使們便向他們大開天國之門。您的歸宿將是您和上帝之間的秘密，如同愛情是兩顆心之間的秘密一樣。您好比深埋地下的寶藏，尋金人在您上面走過，卻不知道您就在那裡。您的生命將變得非常活躍；您的每一個行動都與上帝有關，如同在戀愛中，您的行動和思想無一不具有心上人的影響一樣，不過，愛情及其歡樂，其受感官限制的歡愉，只是您和天國情人之間的愛情的一幅很不完美的寫照。任何人間的歡樂過後，都是憂慮和惆悵。要使愛情不致於使人厭煩，只有在愛得最熱烈時死去，這樣，您就看不到愛情的結束。可是，在這裡，上帝把我們的苦難變成快樂，喜悅有增無減，無際無邊。因此，塵世中，愛情短暫，總以苦難告終，而在精神世界之中，一日的苦難卻帶來無限歡樂。您滿懷喜悅，感到上帝近在咫尺，就在自己心中。上帝使一切事物都具有聖潔的色彩，他在您的靈魂中閃光，用他的溫柔感染您，使您為自己拋開濁世，但又讓您行使他的權力，為了上帝而關心濁世。您以上帝的名義完成上帝託付的事業：您擦乾不幸者的眼淚，替天行道，您無牽無掛，象上帝一樣，無限熱愛世人，希望所有人都皈依上帝，象一個真正鍾情的女子希望全世界人民都順從其心上人一樣。最後一生是其他各生的概括，是全力以赴的目標，此生所積的德將向盡善盡美的人打開神聖之門。這就是祈禱的一生。有誰能使你們明白祈禱的偉大、崇高和力量呢？但願我的聲音能在你們的心中振聾發聵，使你們不必通過諸多考驗便悟道飛升。世界上有些得天獨厚的人，象先知、通靈的人、主的信使、殉教者、一切為聖言而受苦受難，或宣講聖言的人，他們一躍穿越人間濁世而達到祈禱的境界。還有被信仰的烈火煎熬的人。你們要成為大膽的一對。上帝能容忍魯莽，喜歡別人以暴力相遇，他永不拒絕能直達他跟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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