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紐沁根銀行 | 上頁 下頁


  「拉斯蒂涅把你頂回來了?」勃龍代對斐諾說。

  「幹脆利落。」

  「為什麼不用報紙嚇唬他?」畢西沃問。

  「他哈哈大笑。」斐諾回答。

  「拉斯蒂涅頂了德·瑪賽這個死鬼的位置,不管是在官場還是在社交場上,他早晚要青雲直上。」勃龍代說。

  「他究竟怎樣發的財?」庫蒂爾問,「一八一九年,他和大名鼎鼎的畢安訓還住在拉丁區破爛的公寓裡哩。他家裡吃烤金龜子,喝土造酒,按月擠一百法郎寄給他,他父親的產業不到一千埃居;他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要撫養。可是現在……」

  「現在他每年有四萬法郎收入。」斐諾說,「兩個妹妹都得到一大筆陪嫁,和貴族人家聯了姻。他還把地產的用益權留給了母親……」

  「一八二七年我見到他,」勃龍代說,「他還一文不名呢。」

  「噢,一八二七年。」畢西沃說。

  「可是現在,」斐諾說,「人家趾高氣揚,眼看就要當上大臣,貴族院議員,想當什麼就當什麼!人家三年前就和但斐納體面地分了手,不見到可靠的甜頭他不會結婚,最後准保娶一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傢伙!這小夥子勾搭上一個闊太太,真夠聰明的。」

  「我說朋友們,人家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勃龍代說,「他爬出窮困的狼窩,又落進了凶神的虎口。」

  「你很瞭解紐沁根。」畢西沃說,「一上來,但斐納和拉斯蒂涅卻把他當作好人。在紐沁根眼裡,女人好比屋裡的一個小玩意,一件擺設。這個人之所以叫我感到是個徹頭徹尾的痛快人,是因為他幹乾脆脆說他女人是他的財產的象徵,是一件不可少的東西,可是在政治家、大金融家日理萬機的生活中,這東西畢竟是次要的。他曾經親口對我說,波拿巴最初對約瑟芬的態度蠢得象小市民,他既然有勇氣拿約瑟芬當墊腳石,後來卻又和她結婚,簡直太可笑了。」

  「有地位的男人對婦女都該持東方人的看法。」勃龍代說。

  「紐沁根男爵把西方和東方熔於一爐而鑄造出可愛的巴黎學派。他討厭德·瑪賽,因為德·瑪賽不聽使喚。拉斯蒂涅正中他的意,他利用拉斯蒂涅,拉斯蒂涅卻不知道。他把全部家庭負擔撂給了拉斯蒂涅。拉斯蒂涅得負責滿足但斐納一切心血來潮的願望,他得帶她到樹林散步,得陪她看戲。這個小政客今天抖起來了,可過去好長一段日子他得把生命耗在看情書、寫情書上。起初歐也納①動不動就挨駡,但斐納高興,他必須有笑臉;但斐納不高興,他必須哭喪著臉;但斐納頭疼,但斐納要同他講體己話,他就必須奉陪;他把自己的全部光陰、每分每秒,還有寶貴的青春全部奉獻給了這位巴黎女人,去填補她無所事事時的空虛。但斐納要是同他商量什麼樣的項鍊最合適,那就說個沒完。她大動肝火也罷,講俏皮話罵人也罷,他反正只能忍受。另一面,但斐納卻必須向男爵獻殷勤,真是一報還一報。男爵在一旁暗自發笑;當他發現拉斯蒂涅在重壓下不堪其苦的時候,他就作出猜到什麼事情的樣子,於是兩個情人又被共同的恐懼拴在一起了。」

  「一個闊太太能叫拉斯蒂涅過上體面日子,這我明白,可是他的錢是哪兒來的呢?」庫蒂爾問,「這麼巨大的一筆財富總得有個來由吧,可是有誰說他曾經做過一筆好生意麼?」

  「他繼承旁人的財產。」斐諾說。

  「誰的?」勃龍代問。

  「他遇上的傻瓜們的。」庫蒂爾說。

  「他並不全靠搶,我的小心肝。」畢西沃說,

  「諸位休要驚慌憂愁,

  我們的時代與欺騙是密友。②

  ①拉斯蒂涅的名字。

  ②這是套用莫裡哀《偽君子》第五場第七幕裡的臺詞,原句是:「先生們,諸位休要驚慌愁悶,我們的君主與欺騙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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