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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聽著,」沃杜瓦耶說,「應該先到懂得法律的裡穀那兒去問問清楚,那個家具商能不能禁止我們撿麥穗,讓他告訴我們,我們在理兒不在理兒。要是那個家具商有權這樣做,那我們就要看一看,象老大爺說的那樣,採取迂回的方式……」

  「總要流血的!……」尼古拉陰沉地說,他喝完了一整瓶酒站起身來,那是卡特琳為了不讓他說話,一個勁兒倒給他喝的,「要是聽我的,就該把米旭宰了!可你們都是些個孬種!……」

  「我可不是!」博內博說,「要是你們夠朋友,閉住你們的嘴,我就負責結果掉那個賣家具的,給他肚子裡裝顆子彈才好玩兒哩,這下子我就把所有在那些混帳軍官那兒受的醃臢氣全給出了!……」

  「得,得,」冉-路易·通薩爾叫道,他剛剛跟著富爾雄進來,人家都說他身上有戈貝坦的血統。

  這小夥子幾個月來一直在追求裡穀的標緻女用人,他繼承了父親修籬剪枝的活計,還有其他「通薩爾」家的手藝。他經常出入資產階級家門,同那裡的主人和下人聊天,這樣長了不少見識,成為他們家最有辦法,最足智多謀的人。下文我們將看到冉-路易怎樣跟裡穀的女用人打交道,就可以知道他的精明果然是名不虛傳。

  「怎麼樣,你有什麼事兒,預言家?」酒館老闆跟他兒子說。

  「我說你們中了有產者的計了,」冉-路易答道,「為了維護你們的權利,嚇唬嚇唬艾格莊的資產階級,那不錯!但是把他們趕出這地方,讓他們把艾格莊賣了,那正合峽谷其他有產者的心意,對我們可不利。要是你們幫助他們分這大片土地,那麼下次革命再從哪兒去弄地來賣呢?……那時候你們可以白得土地,就象過去裡穀一樣。要是現在你們把地送到資產階級嘴裡,他們會再把它變小,用高價吐還給你們,你們就要給他們幹活兒,就象那些給裡穀幹活兒的人一樣。看看庫將居斯什麼樣……」

  這番話的政治含義太深奧,那些醉漢們理解不了。他們除了庫特居斯之外,都在使勁有錢,為的是分艾格莊一杯羹。所以,冉-路易只管講他的,原來的討論照樣繼續,就象在議會裡一樣。

  「好啊,這麼著,你們都要變成給裡穀幹活的機器了。」富爾雄說,只有他一個人聽懂了他外孫的話。

  此刻艾格莊的磨房工人朗格呂梅經過這兒,漂亮的通薩爾媳婦叫住他。

  「是真的嗎,」她說,「副鄉長先生,他們要禁止我們撿麥穗嗎?」

  朗格呂梅是個樂顛顛的小個子,臉上滿是白麵粉,穿著灰白色衣服,走上臺階來。農民們立刻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

  「咳,又是又不是,真需要的還是能去撿的;反正擬定的措施對你們很有利……」

  「怎麼呢?」高丹說。

  「因為這兒雖然禁止別地方的人闖進來,別處可不禁止你們去那裡,」磨房工人說著眨眨眼睛,那是諾曼底人的習慣,「至少並不是所有的鄉長都象布朗吉鄉長一樣行事。」

  「這麼說,這是真的嘍?……」通薩爾咄咄逼人地說。

  「我走了,」博內博把警察帽子往耳朵上一戴,把手裡的榛木警棍揮得呼呼作響,「我要回到庫什去給朋友們報個信……」

  於是這峽谷裡的洛弗拉斯走了,一邊吹著這首大兵唱的歌:

  你既然認識禁衛軍的騎兵

  你可認識軍團裡的司號員?

  「我說,瑪麗,他到庫什去走的道兒可有點怪,你那相好的,」通薩爾老太婆向她外孫女喊道。

  「他是去看阿格拉埃!」瑪麗跳到門口說,「我總有一天要把那母鴨好好揍一頓。」

  「聽著,沃杜瓦耶,」通薩爾向退職的鄉間警察說,「去看看裡谷大爺,我們就可以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是我們的神簽,他的唾沫又不要錢。」

  「又是傻話,」冉-路易低聲叫道,「他什麼都賣錢,安奈特早跟我說過,聽他的話比碰上他大發雷霆還危險。」

  「我勸你們老老實實的吧,」朗格呂梅說,「因為將軍為了你們幹的那些不法勾當到省裡去過了。西比萊跟我說,他起誓罰願,如果必要的話,他可以一直到巴黎去找法國總理、找國王,找全體政府申訴,不制服他的農民誓不為人。」

  「他的農民!……」大家叫起來。

  「啊?這麼說,我們連人都不是自己的了嗎?」

  通薩爾問話剛出口,沃杜瓦耶就走出去,到前鄉長那兒去了。

  朗格呂梅已經出去了,又回到臺階上進行反駁:

  「一群懶骨頭!你們要想做自己的主人,可有年金嗎?……」

  這話雖然是笑著說的,可是它的深刻意義大家立刻就明白了,就象馬懂得鞭子的意思一樣。

  「啷、當普啷你們自己的主人……我說,好小子,你今天早晨幹了這一下子之後,你幾個手指頭跟大拇指中間捏的可就不是我的高音喇叭了啊!」①富爾雄向尼古拉說。

  ①指他要去服兵役拿槍。

  「別惹他,他可是有本事揉你的肚子,讓你把酒都吐出來的。」卡特琳粗暴地向她外祖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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