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農民 | 上頁 下頁


  老鄉說著,眼睛望著遠處一個漂著的東西。「……不過我們總還可以逮到鯉魚、那是一條實實在在的鯉魚!」

  這時,一個身穿制服的僕人,騎著馬,手裡還牽著一匹馬,沿著庫什村的路奔馳而上。

  「瞧,這是莊園裡的人,看樣子是派來找您的,」老鄉說道,「您要是想回到河那邊去,讓我拉您一把。……咳,我衣服打濕了沒關係,省得洗了!」

  「那要得關節炎呢?」勃龍代說。

  「不礙的,您沒瞧見穆什跟我讓太陽曬得多黑嗎?象上尉的煙斗。靠在我身上,先生……您是巴黎來的,您知道這麼多事兒,可是不會在石頭上走路。您要是在這兒呆長了,就會從天然的書裡學到好多東西,人家說您是在新聞紙上寫文章的。」

  勃龍代回到阿沃訥河的對岸時,那個跑腿的夏爾看見他了。

  「啊,先生,」他喊道,「您可想不到,人家一告訴太太您出了庫什門,她有多著急!她以為您淹死了。在園子裡滿處找您找不到之後,已經敲了三遍吃早飯的鐘了。神甫先生現在還在園裡找您哪。」

  「現在幾點了,夏爾?」

  「十一點三刻啦!……」

  「扶我上馬吧……」

  「是不是先生您湊巧也幫富爾雄大爺逮水獺來著?」那僕人看著勃龍代濕透了的靴子和褲子說。

  這一個問題把勃龍代點明白了。

  「這件事可一個字兒都別提了,夏爾,我不會虧待你的!」

  他大聲說。

  「咳,沒事兒,伯爵老爺自己也上過富爾雄大爺的水獺的當,」僕人答道,「只要有一個生人到艾格莊來,富爾雄大爺就注意上了,要是那城裡人來看阿沃訥河的源頭,他就向他兜售他的水獺……他裝得可象了,伯爵老爺來了三次,付了他六天的功夫錢,就為跟他一塊兒看流水。」

  勃龍代心想:「我看了波蒂埃、小巴蒂斯特、米旭和蒙羅斯的戲①還把他們當作當代最偉大的喜劇演員呢!跟這要飯的相比,他們又算得了什麼?」

  ①波蒂埃(1774—1838)、小巴蒂斯特(1765—1839)、米旭(1765—1826)、蒙羅斯(1783—1843),都是當時著名的演員。

  「咳,他這一套練得可熟了,這個富爾雄大爺,」夏爾說,「他另外還有一手呢,他自己說是搓繩子的,他的工廠在布朗吉門的牆根那兒。您要是想碰一碰他的繩子,他就說得天花亂墜,弄得您特別想去轉一轉那個搖繩子的輪子,於是他就找您要一筆師父收徒弟的錢。太太上過他的當,給了他二十法郎。他真是個狡猾之王。」夏爾用了一個文縐縐的詞兒。

  聽差的這些閒話使勃龍代得以對農民的詭計多端作了一番思考,同時想起了過去從他父親——阿朗松的法官——那裡聽到的一切。他一一回味剛才富爾雄大爺在面帶譏諷的憨厚外表下開的那些玩笑,經夏爾那些推心置腹的話一點破,他承認自己是讓這個勃艮第的老乞丐給作弄了。

  「您可想不到,先生,」快到艾格莊的臺階時夏爾說道,「在鄉下得處處留個心眼兒,特別是在這兒,因為將軍不怎麼得人心……」

  「為什麼?」

  「咳,天曉得,我不知道。」夏爾答道,顯出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這是僕人用來拒絕上等人的護身符。這引起勃龍代的深思。

  「您回來了嗎,長跑運動員?」將軍聽見馬蹄聲來到了臺階上,「他在這兒哪,放心吧!」他向他妻子嚷道,她的細碎的腳步聲已經可以聽到,現在就缺布羅塞特主教了。去找他吧,夏爾。」他向聽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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