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生理學(42)_巴爾札克

四十二

　　沉思錄之十四論套間

　　以上的方式和方法可以說純屬思想範疇，是我們崇高精神的一部分，不會使人產生任何反感。但下面我們要談使用霸爾多洛式的提防方法①。你別後退。做丈夫的應該有丈夫的勇氣，猶如平民有平民的勇氣，軍人有軍人的勇氣，國民自衛隊有國民自衛隊的勇氣一樣。

　　①霸爾多洛，《塞維勒的理髮師》中少女羅絲娜的監護人，老而妒，欲強娶羅絲娜為妻，故將少女幽禁在家，處處防範。

　　一個小女孩買了一隻虎皮鸚鵡之後所關心的第一件事是什麼？難道不是把它關在一個漂亮的籠子裡，使這只鳥不得到她的允許便不能出來嗎？

　　就這樣，這個孩子已經把你的責任告訴你了。

　　你住宅和住宅內各套房間的佈局因此必須根據下列想法構思，即萬一當你妻子決定將你交給彌諾陶洛斯這牛頭怪獸時，她也無機可乘，因為不幸事件的半數都來自宅內各套房間所提供的可悲的方便。

　　首先，必須考慮找一個單身的心腹男人作門房。這樣的寶貝很容易找。全世界有哪個男人沒有養父或者自己小時候在其膝上玩耍，把自己從小帶大的老僕人呢？

　　你應該處心積慮，在你妻子和你的司閽、那位涅斯托耳①之間培養一種阿特柔斯和堤厄斯忒斯式的仇恨②。住宅的門是通姦陰謀的始點和終點。愛情的一切陰謀難道不可以歸納為進與出這兩個字嗎？

　　①涅斯托耳，特洛亞戰爭中的英雄。在古典文學中，代表有經驗、有智慧的老人。有時也泛指老人。

　　②根據希臘神話，邁錫尼國王阿特柔斯深恨欲奪其王位的兄弟堤厄斯忒斯，竟手刃其二子，以彼等之肉餉彼等之父。

　　首先，你必須取消你接待室裡哪怕最窄小的空洞。即使只能放六罐果醬的壁櫥也必須封死。你要備戰，而一位將軍想到的第一點就是切斷敵人的給養。因此，所有室內牆壁必須光面，以便眼睛看去可一覽無遺，若有任何陌生物件，亦可一眼看清。如果去考察一下古代建築物的殘跡，你便會發現希臘、羅馬套間之美主要來自線條單純、牆壁乾淨、家具極少。假如希臘人看見我們客廳裡的櫥櫃所造成的縫隙，一定會向我們投來憐憫的微笑。

　　這一妙不可言的防衛方法尤其必須在你妻子的套間裡使用。絕對不能讓她在床周圍張掛帷幔，使人可以在重重疊疊的帳幔中走來走去；要毫不留情地禁止與外界聯繫；使她的臥室緊接著你的接待室，而且只有一個出口通到客廳，以便一眼能夠看清進出她房間的人。

　　《費加羅的婚姻》大概一定會教你把你妻子的房間安排在距離地面很高的地方。一切單身漢都是薛侶班。

　　你的財產也許使你妻子有權要求有一個盥洗室、一間浴室和一套貼身女僕住的房間。若然如此，必須想到蘇珊娜①的例子，絕不要犯把女僕的小房間安排在夫人房間下面這種錯誤，一定要安排在上一層。而且，一定要在窗戶上留幾條縫，別耽心這些縫難看，會破壞你府邸的美觀。

　　①蘇珊娜，《費加羅的婚姻》中伯爵夫人的貼身女僕，是女主人的心腹，幫助薛侶班與女主人相見，並幫助薛侶班逃跑。

　　如果不幸這一危險的套間有一暗梯與你妻子的套間相通，你要不惜花很長時間和建築師商量，叫他絞盡腦汁將這可惡的樓梯改成一座簡單、原始、木工使用的梯子。我們要求你一定別讓這樓梯有任何凹進去的可疑的空間，梯級要帶棱角和筆直，絕不能有任何弧形凹陷的地方，使福勃拉和朱斯蒂娜能夠等B侯爵夫人出門後，在其中恣意偷情①。今天，建築師建造的樓梯比土耳其式的長沙發更舒適。所以，你還是恢復使用我們先輩那種正派的螺旋式樓梯吧。

　　①十八世紀法國小說家盧韋·德·庫弗雷（1760—1797）的作品《福勃拉騎士的愛情》中的故事。朱斯蒂娜是B侯爵夫人的貼身侍婢；福勃拉是侯爵夫人的情人，同時亦與其侍婢有染。兩人常在暗梯中幽會。

　　至於你夫人套間的壁爐，你必須注意在離爐臺五英尺的管道中安一個鐵柵，每次掃完煙囪都必須安回去。如果你妻子覺得這種防範太可笑，你可以舉出許多通過煙囪下來謀殺的案例為理由。幾乎所有女人都怕竊賊。

　　床是關鍵性的家具之一，其構造應該從長考慮，因為這一切關係重大。下面是經過長期體驗的結果。必須使這一家具有相當獨特的形狀，以便在款式層出不窮，裝飾設計師挖空心思的作品不斷被廢棄的時代，仍然看上去不招人討厭，因為重要的是使你妻子不能任意改變這夫妻共效于飛之樂的場所。床的底部一定要平而實心，與地板之間不能有任何可疑的空隙。要記住，拜倫的朱莉亞夫人就是把唐璜藏在枕頭下面的①。但在這裡輕率地討論這一主題未免顯得有點可笑了。

　　①英國詩人拜倫的名著《唐璜》中敘述：朱莉亞與唐璜偷情，被朱的丈夫阿爾豐斯撞見。但朱的侍婢安東尼亞十分機靈，把多條錦被擲在唐璜身上，將其蓋住，使阿爾豐斯遍搜不獲。

　　六十二

　　床是婚媾的縮影。

　　因此，我們將立刻研究人類天才這一可觀的創造。這一發明在我們的認識之中，應該放在較高的地位，淩駕于下列諸物之上：輪船、火槍、磷石燈、馬車及其輪子、單壓、複壓、虹吸式或膨脹式蒸汽機，甚至也淩駕於桶和瓶子之上。首先，只要人們仔細想一想，床和這一切都有相近之處；但如果人們想到，床是我們的第二父親，我們生活中最安寧和最動盪的一半時間就是在床頂華蓋的保護下度過的，真是難以用語言來表達我們對床的讚頌（請參看沉思錄之十七：《床的理論》）。

　　當你和你夫人之間爆發我們將在第三部分談到的那種「戰爭」時，你要找出巧妙的理由去搜查她的五斗櫥和寫字臺，因為假如你妻子打算偷竊你的一個雕像，你為了自己的利益，當然要知道她把雕像放在哪裡。按此原則建造的閨房將使你一眼便能看出是否比平常多了兩磅絲①。只要你讓她安個壁櫥，那你就完了！在蜜月期間，特別要使你妻子習慣于把房間整理得有條不紊，一切東西都不能隨便放。如果你不能使她養成收拾得整整齊齊的習慣，如果同樣的東西不永遠放在同樣的地方，她便會弄得亂七八糟，你便不再能看出是否多了或者少了那兩磅絲了。

　　①出典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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