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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先生,」謝內爾繼續說,「兩年以來,杜·克魯瓦謝先生經常承擔兌付德·埃斯格裡尼翁伯爵向他開出的巨額款項票據。我們可以拿出票面超過三十萬法郎的票據,經常是由他承兌,由我歸還墊款……您聽清楚了嗎?……歸還時期有時在票據兌付期前,有時在後。德·埃斯格裡尼翁伯爵先生可以拿出一張收款憑證,日期是在所謂的偽造票據之前,這樣您還看不出來這個控訴完全是出自仇恨和黨派之爭嗎?這個控告難道不是最卑鄙的誹謗,是國王和教會最危險的敵人用來陷害一個閥閱門第的繼承人的嗎?在這個案件裡沒有偽造的票據,正如在我的事務所沒有偽造的票據一樣。您可以傳訊杜·克魯瓦謝夫人,她還不知道有偽造票據的控告這件事,她會告訴您我已經把款項交付給她,當時她丈夫不在家,她把款項收下來準備轉交給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沒有向她要過這筆錢。您要審問杜·克魯瓦謝嗎?他准會告訴您他不知道我已經把錢交給杜·克魯瓦謝太太了。」

  「先生,」刑庭預審推事回答,「您這套說法只能在德·埃斯格裡尼翁先生家的客廳裡說說,或者在任何沒有辦事經驗的人家裡說說,那些人會相信你;可是一個預審推事,除非他是個傻瓜,絕對不會相信象杜·克魯瓦謝太太那樣對丈夫百依百順的婦人,會在書桌裡收藏著三十萬法郎而不告訴她的丈夫,也不相信象您這樣的老公證人等到杜·克魯瓦謝先生回來以後,會不把事情經過告訴他。」

  「那時候老公證人正在巴黎,先生,去阻止那個青年揮霍金錢。」

  「我還沒有審訊德·埃斯格裡尼翁伯爵,」法官又說,「他的回答可以使我明確我的責任是什麼。」

  「他關在密牢裡嗎?」公證人問。

  「是的,」法官回答。

  「先生,」謝內爾看出了當前危險就喊了起來,「預審判決可能對我們有利,也可能對我們不利;您可以在兩條道路當中選擇:或者根據杜·克魯瓦謝太太的證言,確定款項在票據兌付以前已經交付給她;或者您去審問一個可憐的年輕人,他有犯罪嫌疑,頭腦混亂,可能什麼也想不起來而牽累了自己。您也可以研究一下哪一點更為可信:是一個對生意經一無所知的婦人遺忘了呢,還是德·埃斯格裡尼翁偽造了一張票據?」

  「這些都不是關鍵,」法官又說,「關鍵在於要知道德·埃斯格裡尼翁伯爵先生是否曾將杜·克魯瓦謝寄給他的一封信的下半截改制成一張票據。」

  「哼!他可以這樣做,」突然快步走進來的卡繆索太太大聲說,她身後跟著那個標緻的陌生人。「謝內爾先生早已把錢付清了嘛……」她湊到丈夫的身邊說,「一有空缺你就可以當巴黎的候補推事,在這件案子裡你直接幫王上的忙,我有確實把握,人家不會忘記你,」她在丈夫的耳邊低聲說,「你看見的這個年輕人就是德·摩弗裡紐斯公爵夫人,你千萬不要說你見過她,盡你的一切能力幫年輕伯爵的忙,大膽些。」

  「兩位先生,」法官說,「就算初審判決對年輕伯爵有利,宣判他無罪,但是我能夠左右法院的判決嗎?謝內爾先生同你,我的親愛的,你們是知道院長先生的意圖的。」

  「嘖!嘖!嘖!」卡繆索太太說,「今天早上你就親自去見米許先生,告訴他年輕伯爵已經被捕,這樣你們就二比二了,我敢擔保。米許,他,是巴黎來的!你也知道他對貴族的忠誠。良種狗是生下來就會狩獵的。」

  這時候,卡多小姐在門口大聲叫嚷,說她帶來一封緊急的信。法官走了出去,回來以後,他念信:

  「法院副院長懇請卡繆索先生自今日起及以後數日出庭審判,使法院于院長先生離職期間仍能繼續履行職務。至為感激。」

  「德·埃斯格裡尼翁案件不再進行刑庭預審了,」卡繆索太太叫起來,「我不是對你說過,他們要整你嗎?院長到檢察長和高等法院院長跟前說了你的壞話了。在你還沒對這個案件進行預審以前,人家就撤換了你,這還不明白嗎?」

  「您不會被撤換的,先生,」公爵夫人說,「我希望檢察官能夠及時趕回來。」

  「等到檢察官趕回來,」卡繆索太太興奮地說,「他會發現一切都完結了。是的,親愛的,一點不錯,」她望著她的嚇呆了的丈夫說。「啊!你這老滑頭院長,你跟我們耍花招,我也要叫你知道老娘的厲害!你親手烹調一盆菜叫我們吃下去,老娘我,塞西爾-阿美莉·蒂裡翁,要加倍奉還。可憐的老實人勃龍代!院長出去活動,好設法撤我們的職,這對勃龍代說來是個好機會,他那個大白癡兒子可以娶布朗迪羅小姐了。我要把事情向勃龍代老爹全部兜底。你,卡繆索,你到米許先生家裡去,公爵夫人和我去找老勃龍代。你等著瞧吧,全城都會傳說我今天早上同我的情郎在外邊溜達的。」

  卡繆索太太挽著公爵夫人的臂膀,帶著她穿過城裡比較偏僻的街道,一路上沒有遇見什麼不願意遇見的人,就到了老法官勃龍代的門口。卡繆素這時候正在悄悄地帶領謝內爾去監獄裡會見年輕的伯爵。在外省早起的廚娘、僕役和別的人都看見卡繆索太太和公爵夫人繞道行走,他們都認為這個青年男子是從巴黎來的情郎。果然不出塞西爾-阿美莉所料,到了晚上她的越軌行為便在城裡流傳,還添油加醋地傳出不少壞話。卡繆索太太同她的所謂情郎在溫室裡找到了老勃龍代,法官向同僚的老婆和她的伴侶問好,卻用不安和探索的眼光盯著那個漂亮的青年男子。

  「我很榮幸地向您介紹,他是我丈夫的堂弟,」她指著公爵夫人對勃龍代先生說,「他是巴黎最傑出的園藝家之一,剛從布列塔尼回來,只能同我們一塊兒過一天。他聽說過您的花和樹,我斗膽帶他大清早就來了。」

  「啊!這位先生是園藝家,」老法官說。

  公爵夫人鞠躬,但是沒有開口。

  「這就是我的咖啡樹和茶樹,」法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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