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婦女再研究 | 上頁 下頁
十九


  「『當然了。但是你沒有試著問問羅薩莉嗎?』我對她說。

  「『怎麼沒問啊!先生。可是我有什麼辦法!那姑娘簡直象堵牆。有些事她是知道的;可是沒法把她的話套出來。』

  「女店主又和我聊了一會兒,撇下我走了;我生出種種模糊而陰鬱的念頭,浪漫的好奇心,宗教式的恐懼,這種恐懼頗象深更半夜走進一座黑魆魆的教堂,在高高的窗拱下瞥見一道幽遠的微光時突然向我們襲來的那種深邃的情感;我們眼前掠過一張模糊不清的面孔,耳邊響起女人衣裙或教士長袍的窸窣聲……我們打了個寒噤。大望樓和它高高的野草,封上的窗子,生銹的鐵飾,緊閉的門戶,無人居住的套房,突然神奇地出現在我眼前。我試圖走進這所神秘的住宅,尋找這個莊嚴的故事,這出涉及三條人命的慘劇的癥結所在。在我眼中,羅薩莉成了旺多姆最值得關切的人。儘管她身強體健,圓圓的臉上容光煥發,但是我打量她的時候,發現了她藏著心事的種種跡象。她要麼懷有內疚,要麼心存希冀;她和懷著過分的熱心祈禱的虔婆或總聽到自己孩子最後一聲叫喊的殺嬰女子一樣,態度中顯露出秘密。不過她的舉止姿態天真而粗魯,憨笑中不帶一絲犯罪的神情,只要看到她壯實的上身緊緊繃在一件白色和紫色條紋連衫裙裡,上面披一塊紅藍格的大圍巾,你就會認為她是無辜的。『不,』我想,『不打聽出大望樓的全部故事,我就不離開旺多姆。為了達到目的,我將和羅薩莉交朋友,倘若非如此不可的話。』

  「『羅薩莉!』一天晚上我對她說。

  「『什麼事,先生?』

  「『你還沒結婚嗎?』

  「她身子微微一顫。『噯!我要是心血來潮想自找倒黴,男人倒有的是!』她笑道。她內心一陣騷動後迅速平靜下來,因為一切女人,上至貴婦,下至客店女傭,都有她們特有的鎮靜。

  「『你長得挺水靈,挺誘人,情人一定不少!可是,告訴我,羅薩莉,你離開德·梅雷夫人後為什麼當了客店女傭?她沒給你留下一份年金嗎?』

  「『留了啊!可是,先生,我的差事是全旺多姆最好的。』

  「這是被法官和訴訟代理人稱作敷衍推諉的那類回答。我覺得羅薩莉在這個傳奇般的故事中的地位,如同棋盤中央的那個格子;她處於利害和真相的中心;我覺得她和這個故事結下了不解之緣。這個姑娘身上寫著一部小說的最後一章,對她進行一般的引誘已不行了;所以,從這時起,羅薩莉變成我最喜歡的人。我對這個姑娘反復研究之後,發現她和我們寄託主要心思的一切女子一樣,身上有許多優點:她愛乾淨,注意儀錶;她長得美,這是不消說的;不久,我們的欲念派給無論處在何種地位的女子的一切魅力她全有了。公證人來訪以後過了半個月,一天晚上,說確切點是一天早上,因為當時天還很早,我對羅薩莉說:

  「『把你知道的關於德·梅雷夫人的事全講給我聽吧!』

  「『哦!』她驚恐地回答,『別問我這件事,荷拉斯先生①!』

  ①畢安訓大夫的名字。

  「她那張美麗的臉覆上一層陰雲,紅潤活潑的面色變得蒼白,兩眼失去了水汪汪的天真無邪的光彩。

  「『好吧,』她又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講給你聽;可是你得給我嚴守秘密!』

  「『講吧!可憐的姑娘,我將以小偷的誠實——這是最可靠的——保守你的全部秘密。』

  「『假如這對你無所謂,』她對我說,『我寧願要你的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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