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不自知的喜劇演員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好吧,」他對他說,「我同意德·特拉伊伯爵先生的提議,我要對您提出質詢,極其嚴厲的質詢。」

  「那樣我們就能在這個問題上得到議會的支持,因為一個象您這麼有能力和雄辯的人,您的意見總是能為議會所聽取的。」卡那利答道,「我要作出回答……非常激烈的回答,將您壓倒。」

  「您將能決定一次內閣變動,在類似的場合,您可以要議會怎樣便怎樣,您將成為左右局勢的風雲人物……」

  「馬克西姆把他們倆都給耍了。」萊翁對他表哥說,「這小子在議會的爾虞我詐中真是如魚得水。」

  「這是個什麻(麼)人?」加佐納勒問。

  「從前是無賴,現在正在變成大使。」畢西沃回答說。

  「吉羅!」萊翁對參政院參事說,「您在走之前先去問問拉斯蒂涅,他答應我跟您談談一個您後天要審理的案件。這案子同我這位表哥有關,我明天上午要為這事去拜訪您。」

  於是,三位朋友便拉開一段距離隨著那三位政治家向休息大廳走去。

  「瞧,表哥,你看這兩個人。」萊翁指給加佐納勒看一位很有名的前大臣和一位中左派領袖說:「這兩個演說家,他們的意見能得到議會的聽取,人們戲稱他們為反對派的大臣。議會對他們的話是那麼言聽計從,以致他們經常要訓斥議會呢。」

  「四點了,我們回柏林街吧。」畢西沃說。

  「是的,你剛才見識了政府的心臟,現在得讓你看看政府的寄生蠕蟲、鉤蟲、絛蟲,直呼其名的話,就是共和派。」萊翁對他表哥說。

  三位朋友坐進出租馬車之後,加佐納勒含譏帶笑地瞅著他表弟和畢西沃,正如一個想要口若懸河地發表一通南方人的宏論的人那樣。

  「俄(我)早就對這個婊子城市存有戒心,從今天早上開始我更看不起她了。可憐的外省再渺小總還是個誠實的姑娘,而巴黎是個娼妓,貪得無厭,謊話連篇,象個演喜劇的戲子。我沒有在這裡吃什麻(麼)虧,……我恨(很)高興。」

  「今天還沒結束呢。」畢西沃意味深長地說,對萊翁擠了擠眼。

  「你幹嘛要傻裡傻氣地抱怨這所謂的賣淫呢?你要打贏官司全得靠……你覺得自己比我們道德高尚嗎?比起我們象耍木偶似地耍弄過的那些人來,你覺得自己不象他們那樣滑稽可笑,不象他們那樣貪婪,不象他們那麼容易順著任何斜坡滑下去,不象他們那麼好虛榮嗎?」

  「你莫(們)倒試試看能把俄(我)怎麻(麼)樣。……」

  「可憐的孩子!」萊翁聳聳肩膀說,「你不是已經答應拉斯蒂涅運用你在選舉中的影響了嗎?」

  「是的,因為他是唯一自己嘲笑自己的人。……」

  「可憐的孩子!」畢西沃也說道,「您向我挑戰,我——這專門嘲笑人的老手?……您象一隻去惹惱老虎的小狗,……啊!要是您看到過我們怎樣取笑別人就好了!……我們能使一個神經健全的人發瘋,您知道嗎?……」

  「喲!」畢西沃叫道,「那不是肖多雷依嗎?」

  「那位先生是幹什麻(麼)的?」加佐納勒問。

  「此人是個眼高手低的文人。他來自外省,在他那個省的一個小城裡曾經可以翻雲覆雨。他原以為,憑他那幾篇專欄文章就能在巴黎大出風頭。這正是寓言裡說的一支想要變成星星的蠟燭。十五年來,他沒有取得絲毫微小的成功。他也曾翻來覆去地寫作一部長篇小說——他的獨生子。他終於發表了那部小說;然而,那本小說卻是一個文壇乞丐,這種文壇乞丐一輩子都只能在塞納河畔①展出自己的卷首插畫,乞求人們一顧。肖多雷依還為一家新創辦的報紙付保證金並在那家報紙上發表了他的一篇充滿陳詞濫調的作品:《葡萄牙遊記》。我們給這個追名逐譽的伊克西翁②起了個綽號:元帥,把他歸入了文學家之列。這種稱呼是維克多·雨果發明的。現在,注意!」

  ①巴黎塞納河邊有許多舊書攤。

  ②伊克西翁,希臘神話中的拉庇泰王。

  肖多雷依正象個大忙人似地急匆匆地走著,畢西沃把他攔住並向作家伸出手去:

  「親愛的……」

  「對不起,」肖多雷依說,「我妻子等著我,我們要去費爾讓斯·裡達家,他想排演我的劇本,……」

  「元帥,我們不能不對您的新作表示敬賀就放您過去。」萊翁說。

  「什麼新作?」肖多雷依問。

  「您的《葡萄牙遊記》。」

  「哦,哦!」肖多雷依說著,朝與原路相反的方向走起來。

  肖多雷依住在戈多路,他本該繼續沿瑪德萊娜路走,而那兩個戲耍他的人卻領著他朝全景巷走去。因為畢西沃要回家,他住在費多街一座巨大的所謂產品化的房子裡。

  「我們要把他一直領到聖德尼門,」畢西沃悄聲對加佐納勒說,「再拐到蒙馬特爾大街上,到那兒還不一定能甩開他。」

  「是啊,元帥,即使您不是已經憑您的小說贏得了元帥的權杖,這篇遊記也給予您這種資格了。」

  「這篇東西寫得還不壞。」肖多雷依謙虛地說。

  「你聽我說,肖多雷依,你知道大家都認為我有頭腦,我是內行,你這本書,這不是一本書啊,……是會留傳下去的,它充滿詞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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