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不自知的喜劇演員 | 上頁 下頁


  「已經打輸了。……」

  「那麼,現在正是打贏它的時候!」畢西沃說。

  泰奧多爾·迦亞那時住在梅納爾街。貼身僕人讓三位朋友在小客廳暫候,他說先生正在進行密談。……「跟誰?」畢西沃問。

  「跟一個人,這個人給他出主意,怎麼能把一個不可扣押的債務人監禁起來。」一位美貌的婦人,穿著雅致的晨裝出來了,她答道。

  「如果是這樣,親愛的蘇珊,我們可以進去,我們這些人,……」畢西沃說。

  「呵!真是個美人兒!」加佐納勒叫道。

  「這是迦亞太太,」萊翁·德·洛拉咬著他耳朵說道,「我親愛的,你看到了巴黎最謙遜的女人:她本來有一大群觀眾,她卻只要一個丈夫就滿足了。」

  「老爺們有何貴幹?」喜歡插科打諢的發行人見到他的兩位朋友來到,就模仿弗雷德裡克·勒邁特①的口吻說。

  泰奧多爾·迦亞過去是個才子,由於老呆在同一個環境裡終於變成了蠢人。這是在巴黎可以觀察到的精神現象。於是,他主要的樂趣就成了在言談中穿插一切流行戲劇裡的臺詞,說的時候還學著名演員抑揚頓挫的聲調。

  「我們來吹吹牛皮。」萊翁答道。

  「還吹——哪,年——輕——人!(《賣藝人》裡的奧德利)」

  「總而言之,我們肯定能抓住他。」跟迦亞密談的那人的結束語這麼說。

  「您有把握嗎?弗羅芒托老爹?」迦亞問他,「每次都是我們晚上看住他,早上你們又讓他溜掉,已經十一次了。」

  「有什麼辦法呢!我從來沒見到過這樣的債務人,這是個火車頭,他在巴黎入睡,醒來卻已經到了塞納-瓦茲②。這是一把『機關鎖』。」

  ①弗雷德裡克·勒邁特(1800—1876),法國名演員。

  ②塞納-瓦茲,法國舊省名,在巴黎盆地,今分為三個省。

  他看見迦亞嘴邊浮現一絲微笑,又補充道:

  「這是我們這一行的切口。鉗住一個人、夾牢一個人,就是將他逮捕。在司法系統的保安機關裡,講法又不一樣。維多克①對他的主顧說:你的飯菜準備好了。這更滑稽,因為他說的是斷頭機呀。」

  ①維多克(1775—1857),《人間喜劇》中伏脫冷的原型,曾經是苦役犯,多次越獄,後投靠警廳,成為秘密警察頭子。

  畢西沃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加佐納勒。加佐納勒於是全神貫注地聽著這場談話。

  「先生您給點油水麼?」弗羅芒托問道,那口吻雖然冷淡,卻有威脅意味。

  「有那麼五十生丁(《賣藝人》裡的奧德利)。」發行人回答說,拿了一百個蘇遞給弗羅芒托。

  「給那些混蛋的呢?……」那人又說。

  「哪些混蛋?」迦亞問。

  「我雇用的那些人啊。」弗羅芒托不慌不忙地對答道。

  「他們底下還有人嗎?」

  「有啊,先生。」密探回答說,「有些人給我們提供情況,自己卻不知道,也不要報酬。我將這些傻瓜、笨伯排在混蛋之下。」

  「混蛋常常是漂亮而機智的!」萊翁嚷嚷道。

  「那您是警方的囉?」加佐納勒說,不安而好奇地看著這個冷漠的、不動聲色的、穿得象個執達吏的三等幫辦似的小個子。

  「哪個警方?」弗羅芒托說。

  「這麼說,還有好幾個警方?」

  「曾經有過五種之多呢。」弗羅芒托說,「有法警,維多克曾當過頭頭。有反偵探警,他們的頭頭總是無從知道的。有富歇①的政治保安機關。還有外交部的,宮廷的(皇帝的②、路易十八的,等等),他們跟馬拉凱河濱道的保安機關老打架,到了德卡茲先生③的時候才結束。我過去屬￿路易十八的保安機關,我打一七九三年就開始幹了,跟那個可憐的孔唐松一起。」

  ①富歇(1759—1820),曾先後擔任拿破崙帝國及路易十八王朝的警察總監。

  ②皇帝,指拿破崙一世。

  ③德卡茲(1780—1860),曾接任富歇的警察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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