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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我換了個辦法。我跟那個粗魯的法官——我那變得象阿蒂爾一樣溫順的未婚夫——撒嬌賣俏,讓他呆在羅什菲德的位置上,可是我發現他蠢頭蠢腦。我真煩死了!……不得不讓法比安在場,為了讓人家捉住我同他……」

  「那好呀,就這麼做呀!……」馬克西姆大聲嚷道,「說說看,羅什菲德當場捉住了你以後又怎樣呢?……」

  「你不明白,我的好先生。按照你的吩咐,結婚的通告已經公佈了,我們的婚約也潦潦草草地簽了字,這樣洛雷特聖母院就沒什麼可指責的了。既然有了結婚的允諾,也就不怕偷嘴了……可憐的阿蒂爾突然發現法比安和我偷情,便踮起腳尖悄悄地退到餐廳裡去,佯裝咳嗽,撞擊椅子,弄得撲通撲通震天響。法比安這個大傻瓜怕了起來,我又不能把什麼都對他說了……

  親愛的馬克西姆,現在事情就進行到這個程度①

  ……一天早晨,阿蒂爾走進我的房間,看見我們倆睡在一起,他居然對我說:『孩子們,夜裡睡得好嗎?』」

  ①此詩句從高乃依的名劇《西拿》中一句臺詞變化而來,原句是「美麗的愛米莉,現在事情就進行到這個程度。」見《西拿》第一幕第三場。

  馬克西姆點點頭,擺弄了一陣子手杖,說:

  「我瞭解這種人。你現在應當這樣做:乾脆把阿蒂爾拋棄掉,把大門緊緊關上。你再重演同法比安的那出戲……」

  「這真是個苦差事!我畢竟沒有正式結婚,還沒有資格……」

  「阿蒂爾當場捉住你的時候,你要跟他以眼還眼。」馬克西姆繼續說,「如果他發火,事情就好辦了。如果他還撞椅子弄得撲通撲通響,那就更好解決了……」

  「怎麼解決法?」

  「那你就發脾氣呀,你對他說:『我原以為您愛我,尊重我,可是您對我已經無動於衷了,連忌妒心都沒有了……』你會知道怎麼說的。『如果馬克西姆遇到這種情況(你可以拿我做例子),他會立刻殺死他的情敵(你哭出來)。而法比安(把他同法比安相比,使他感到羞愧),我喜歡他,他也許會拔出匕首來殺死您的。啊!這才是愛呢!所以,您聽著,別了,晚安,回您的公館去吧,我嫁給法比安了,我姓他的姓了!他不顧他的老娘反對了!……』最後,你……」

  「曉得了!曉得了!我會做得非常出色的!」匈茲太太大聲說,「啊!馬克西姆不愧為馬克西姆,如同德·瑪賽不愧為德·瑪賽一樣。」

  「拉帕菲林比我強。」德·特拉伊伯爵謙虛地說,「他進行得很順利。」

  「他有三寸不爛之舌,可是你有手腕,有勢力!有硬功!

  也有軟功!」匈茲太太說。

  「拉帕菲林什麼功夫都有,他城府深,有教養,而我是大老粗。」馬克西姆說,「我去拜會了拉斯蒂涅,他立即同掌璽大臣談妥,法比安任職一年後將被任命為法庭庭長並授予他四級榮譽勳位。」

  「我一定做個虔誠的教徒!」匈茲太太回答說。她這句話說得字字真切,以便獲得馬克西姆的贊同。

  「神甫比我們有用。」馬克西姆立即應道。

  「啊!真的嗎?」匈茲太太問,「那我在外省一定能遇到可說話的人,我已經開始演我的角色了。法比安已告訴他母親聖寵啟迪了我,他談到我的一百萬法郎和他的庭長職務,使老太太著了迷。她同意我們跟她住在一起,向兒子討我的畫像,並把她自己的畫像寄給了我。要是愛神看見她的畫像,那一定會……厥倒的!你走吧,馬克西姆,今天晚上我要叫我那可憐的人兒死了心。這樣做真叫我心碎。」

  兩天以後,夏爾-愛德華在賽馬俱樂部門口對馬克西姆說:

  「成了!」

  德·特拉伊伯爵聽了微微一笑。這話裡包含了一個駭人聽聞的、常常是出於報復的人才幹得出來的悲劇。

  「我們去聽羅什菲德訴苦吧。」馬克西姆說,「你和奧蕾莉,你們都達到了目的!奧蕾莉已經把阿蒂爾趕出門了。現在必須哄著他點兒,讓他給杜·隆斯雷太太三十萬法郎並同他妻子重新和好。我們要向他證明貝阿特麗克絲比奧蕾莉強。」

  「我們離預計的期限大概還有十天時間。」夏爾-愛德華狡猾地說,「憑心而論,我們做得並不過分。現在我認識了侯爵夫人,這可憐蟲還得讓人偷呢!」

  「事情鬧開了,你將怎麼辦?」

  「只要有時間,總會想出辦法來的。我有思想準備,會幹得更加出色。」

  兩位浪子一起走進了大廳,發見德·羅什菲德侯爵老了兩歲。他沒有穿緊身馬夾,失去了風度,鬍子很長。

  「你好哇,親愛的侯爵?……」馬克西姆說。

  「啊!親愛的,我這輩子完蛋了……」

  阿蒂爾講了有十分鐘,馬克西姆一本正經地聽著,心裡卻想著他一星期後就要舉行的婚禮。

  「親愛的阿蒂爾,我早把我所知道的拴住奧蕾莉的唯一辦法告訴了你,而你不肯……」

  「什麼辦法?」

  「我不是曾經建議你到安東尼亞那裡去吃夜宵嗎?」

  「的確……有什麼辦法!我愛……你談情說愛就象格裡西埃①擺弄劍術一樣。」

  ①格裡西埃(1791—1865),巴黎的一位劍術教師。作者在寫這部小說時,格裡西埃剛在巴黎蒙馬特爾區開辦劍術館不久。

  「聽我說,阿蒂爾,付給她小公館的三十萬法郎,我保證你的日子過得比她好……我看見阿瞿達想跟我說幾句話,以後我再跟你談那位你不認識的美人兒。」

  馬克西姆丟下這位無法安慰的人,向那位需要安慰的家庭的代表走去。

  「親愛的,」另一位侯爵跟馬克西姆咬耳朵,低聲說:「公爵夫人急得要命。卡利斯特悄悄地收拾了箱子,領了出國護照。薩賓娜想要跟蹤這兩個出走的情人,出其不意抓住貝阿特麗克絲,同她拼了。薩賓娜有孕在身,這會變成一種相當危險的欲望,因為她已經公然去買手槍了。」

  「請告訴公爵夫人,德·羅什菲德太太不會出走的,再過半個月,一切都會圓滿結束。現在,阿瞿達,你的手呢?無論是你,也無論是我,我們什麼也沒有說過,什麼也不知道!

  我們佩服命運!……」

  「公爵夫人已經讓我把手放在聖經和十字架上發誓守口如瓶了。」

  「一個月之後,你會接待我的妻子嗎?……」

  「非常高興。」

  「一定會皆大歡喜。」馬克西姆回答說,「不過,請告訴公爵夫人,她去意大利的旅行要推遲六個星期,事情與杜·愷尼克先生有關,原因你以後會知道的。」

  「什麼事?……」阿瞿達瞅著拉帕菲林問。

  「在動身前要解決一下蘇格拉底①的那句話:『我們欠埃斯科拉底俄斯②一隻公雞。』③您的連襟要還一下雞冠債。」拉帕菲林泰然自若地回答。

  ①蘇格拉底(公元前470—399),希臘哲學家。

  ②埃斯科拉底俄斯,希臘神話中的醫神。

  ③花柳病俗稱雞冠瘡,蘇格拉底這句話影射人們得了花柳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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