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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啊!親愛的孩子,」她一面說,一面把他緊緊摟在懷裡,親吻現在還屬她所有的兒子的美麗頭髮,「你願意什麼時候結婚就什麼時候結婚,但你得快快活活!我可不願意讓你痛苦。」

  瑪麗奧特走來擺桌子,準備開飯。加斯蘭出去遛馬。這匹馬,卡利斯特已有兩個月沒騎了。每當卡利斯特在家用餐,母親、姑媽、瑪麗奧特這三個女人,憑女性所特有的心計,串通一氣,盡做好的給他吃。布列塔尼的貧困,加上童年的回憶和習慣,試圖同巴黎的文明進行較量,而巴黎的文明則完整地體現在圖希莊園裡,離蓋朗德不遠,近在咫尺。瑪麗奧特試圖使她的小主人對卡米葉·莫潘那些烹調講究的菜肴失去興趣,而母親和姑媽則對她們的孩子競相疼愛,想用她們的溫情籠絡住他,使任何人不能同她們競爭。

  「啊!卡利斯特先生,您有一條鱸賓魚(一種狼鱸),一些沙雞和本地特有的油煎薄餅。」瑪麗奧特說,一臉狡猾而得意的神情,同時低頭看著潔白如雪的臺布。

  晚餐過後,老姑媽又結起絨線來,蓋朗德的本堂神甫和杜·阿爾嘉騎士又來打穆士牌了,於是,卡利斯特藉口要把貝阿特麗克絲的信還回去,便離開家返回圖希莊園。

  克洛德·維尼翁和德·圖希小姐這時還在用晚餐。這位大批評家喜歡講究吃喝。費利西泰知道,一位善於投人所好的女人會使男人覺得她不可缺少,所以總是遷就他的癖好。近一個月來,餐廳裡添置了一些大件家具,這說明女子為了適應她所有愛的或者她看中的男人的性格、身分、情趣和愛好,會表現出怎樣的柔順和機靈。現代豪華的餐具由於做工精細使餐桌看上去一片富麗堂皇。貧寒而高貴的杜·愷尼克一家不知道他們是同什麼樣的對手交鋒,需要多麼富有才能同德·圖希小姐帶回來的、在巴黎加工的銀質餐具爭雄,才能同她那些被認為還適用於鄉村的瓷器、漂亮的餐巾、臺布、銀器、桌上的擺設,以及廚師的手藝相媲美。用上等木料做的、形狀象聖體龕那樣精緻的酒壺裝酒,卡利斯特是不肯喝的。

  「信還給您。」他以一副天真而又神氣活現的樣子說,眼睛瞅著正呷著安的列斯甜燒酒的克洛德。

  「嗯,您覺得怎樣?」德·圖希小姐問,一邊把信扔給坐在桌子對面的維尼翁。他接過信讀起來,不時端起小酒杯呷上一口。

  「嗯……巴黎的女人都很開心,她們個個都有心中崇拜的才華出眾的男人做他們的情人。」

  「這麼說,您還是沒見過世面,」費利西泰微笑著說,「怎麼?她已經不象以前那樣愛他了,您沒有看出來嗎?而且……」

  「一眼就看出來了!」克洛德·維尼翁還沒讀完第一頁便說,「一個人真心相愛的時候會注意自己的處境嗎?會象侯爵夫人那樣敏感嗎?會盤算嗎?會心明眼亮嗎?親愛的貝阿特麗克絲依戀孔蒂是出於高傲,反正她也不能不愛他了。」

  「苦命的女人!」卡米葉說。

  卡利斯特兩眼對著餐桌發愣,桌上的東西沒有一樣進入眼簾。費利西泰上午描繪的那位衣著考究、容貌俏麗的婦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她渾身上下珠光寶氣,對卡利斯特嫣然一笑,一隻手搖著扇子,另一隻雪白粉嫩的手露在肉色天鵝絨鑲花邊的袖口外面,垂到華麗的大褶襇的篷裙旁邊。

  「這正好是您的事兒。」克洛德·維尼翁對卡利斯特冷笑道。

  卡利斯特聽到「事兒」一詞,心裡很不高興。

  「不要給這可愛的孩子出這種鬼點子,您不知道這些玩笑是多麼危險。我瞭解貝阿特麗克絲,她有一副傲骨,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再說,孔蒂也在。」

  「哈!」克洛德·維尼翁打趣說,「還有點兒吃醋呐?……」

  「您是這樣想的嗎?」卡米葉以傲慢的口吻問。

  「您比做母親的還要有眼力。」克洛德回答。

  「這種事可能嗎?」卡米葉指著卡利斯特問。

  「可是他們會非常合得來。她比卡利斯特年長十歲,可是象小姑娘的卻是卡利斯特。」

  「小姑娘,先生,在旺代已經有過兩次出生入死經歷的小姑娘。要是有兩萬個這樣的小姑娘……」

  「我就對您表示欽佩,」維尼翁說,這比替您刮鬍子要容易多了。」

  「鬍子太長的人,我可以用我的劍給他剃。」卡利斯特回答。

  「我,我很擅長說俏皮話。」維尼翁微笑道,「我們是法國人。事情會處理好的。」

  德·圖希小姐用懇求的目光看了卡利斯特一眼,卡利斯特立即安靜下來。

  「為什麼象卡利斯特這樣的年輕人開始戀愛的時候會鍾情上了年紀的婦女呢?」為了中斷這場爭論,費利西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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