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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6)


  海爾茂:這件事真是想不到,我簡直摸不著頭腦。可是咱們好歹得商量個辦法。把披肩摘下來。摘下來,聽見沒有!我先得想個辦法穩住他,這件事元論如何不能讓人家知道。咱們倆表面上照樣過日子——不要改樣子,你明白不明白我的話?當然你還得在這兒住下去。可是孩子不能再交在你手裡。我不敢再把他們交給你——唉,我對你說這麼一句話心裡真難受,因為你是我向向最心愛並且現在還——可是現在情形已經改變了。從今以後再說不上什麼幸福不幸福,只有想法於怎麼挽救、怎麼遮蓋、怎麼維持這個殘破的局面——(門鈴響起來,海爾茂嚇了一跳)什麼事?三更半夜的!難道事情發作了?難道他——娜拉,你快藏起來,只推託有病。(娜拉站著不動。海爾茂走過去開門。)

  愛倫:(披著衣服在門廳裡)太太,您有封信。

  海爾茂:給我。(把信搶過來,關上門)果然是他的。你別看。我念給你聽。

  娜拉:快念!

  海爾茂:(湊著燈看)我幾乎不敢看這封信。說不定咱們倆都會完蛋。也罷,反正總得看。(慌忙拆信,看了幾行之後發現信裡夾著一張紙,馬上快活得叫起來)娜拉!(娜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海爾茂:娜拉!喔,別忙!讓我再看一遍!不錯,不錯!我沒事了!娜拉,我沒事了!

  娜拉:我呢?

  海爾茂:自然你也沒事了,咱們倆都沒事了。你看,他把借據還你了。他在信裡說,這件事非常抱歉,要請你原諒,他又說他現在交了運——喔,管他還寫些什麼。娜拉,咱們沒事了!現在沒人能害你了。喔,娜拉,娜拉咱們先把這害人的東西消滅了再說。讓我再看看(朝著借據瞟了一眼)喔,我不想再看它,只當是做了一場夢。(把借據和柯洛克斯泰的兩封信一齊都撕掉,扔在火爐裡,看它們燒)好!燒掉了!他說自從二十四號起——喔,娜拉,這三天你一定很難過。

  娜拉:這三天我真不好過。

  海爾茂:你心裡難過,想不出好辦法,只能——喔,現在別再想那可怕的事情了。我們只應該高高興興多說幾遍"現在沒事了,現在沒事了!"聽見沒有,娜拉!你好象不明白。我告訴你,現在沒事了。你為什麼繃著臉不說話?喔,我的可伶的娜拉,我明白了,你以為我還沒饒恕你。娜拉,我賭咒,我已經饒恕你了,我知道你幹那件事都是因為愛我。

  娜拉:這倒是實話。

  海爾茂:你正象做老婆的應該愛丈大夫那樣地愛我。只是你沒有經驗,用錯了方法。可是難道因為你自己沒主意,我就不愛你嗎?我決不地。你只要一心一意依賴我,我會指點你,教導你。正因為你自己沒辦法,所以我格外愛你,要不然我還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剛才我覺得好象天要塌下來,心裡一害怕,就說了幾句不好昕的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娜拉,我已經饒恕你了。我賭咒不再埋怨你。

  娜拉:謝謝你寬恕我。(從右邊走出去。)

  海爾茂:別走!(向門洞裡張望)你要幹什麼?

  娜拉:(在裡屋)我去脫棹跳舞的服裝。

  海爾茂:(在門洞裡)好,去吧。受驚的小鳥兒,別害怕,定定神,把心靜下來。你放心,一切事情都有我。我的翅膀寬,可以保護你。(在門口走來走)喔,娜拉,咱們的家多可愛,多舒服!你在這兒很安全,我可以保護你,象保護一隻兒鷹爪子底下救出來的小鴿子一樣。我不久就能讓你那顆撲撲跳的心定下來,娜拉,你放心,到了明天,事情就不一樣了,一切都會恢復老樣子。我不用再說我已經饒恕你了,你心裡自然會明白我不是說假話。難道我捨得把你攆出去?別說攆出去,就說是責備,難道我捨得責備你?娜拉,你不懂得男子裡的好心腸。要是男人饒恕了他老婆——真正饒恕了她,從心坎兒裡饒恕了她——他心裡會有一股沒法子形容的好滋味。從此以後他老婆越發是他私有的財產。做老婆的就象重新投了胎,不但是她丈夫的老婆,並且還是她丈夫的孩子。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嚇壞了的可憐的小寶貝。別著急,娜拉,只要你老老實實對待我,你的事情都有我作主,都有我指點,(娜拉換了家常衣服走進來)怎麼,你還不睡寬?又換衣服於什麼?

  娜拉:不錯,我把衣服換掉了。

  海爾茂:這麼晚換衣服幹什麼?

  娜拉:今晚我不睡寬。

  海爾茂:可是,娜拉——

  娜拉:(看自己的表)時候還不算晚。托伐,坐下,咱們有好些話要談一談。(她在桌子一頭坐下)

  海爾茂:娜拉,這是什麼意思?你的臉色冰冷鐵板似的——

  娜拉:坐下。一下子說不完。我有好些話跟你談。

  海爾茂:(在桌子那一頭坐下)娜拉,你把我嚇了一大跳。我不瞭解你。

  娜拉:這話說得對,你不瞭解我,我也到今天晚上才瞭解你。別打岔。聽我說下去。托伐,咱們必須把總帳算一算。

  海爾茂:這話怎麼講?

  娜拉:(頓了一頓)現在咱們面對面坐著,你心裡有什麼感想?

  海爾茂:我有什麼感想?

  娜拉:咱們結婚已經八年了,你覺得不覺得,這是頭一次咱們夫妻正正經經談談話?

  海爾茂:正正經經!這四個字怎麼講?

  娜拉:這整整的八年——要是從咱們認識的時侯算起,其實還不止八年 咱們從來沒在正經事情上談過一句正經話。

  海爾茂:難道要我經常把你不能幫我解決的事情麻煩你?

  娜拉:我不是指著你的業務說。我說的是,咱們從來沒坐下來正正經經細談談過一件事。

  海爾茂:我的好娜拉,正經事跟你有什麼相干?

  娜拉:咱們的問題就在這兒!你從來就沒瞭解過我。我受足了委屈,先在我父親手裡,後來又在你手裡。

  海爾茂:這是什麼話!你父親和我這麼愛你,你還說受了我們的委屈!

  娜拉:(搖頭)你們何嘗真愛過我,你們愛我只是拿我當消遣。

  海爾茂:娜拉,這是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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