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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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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感到孤獨寂寞。平常,我一個人獨處時從來沒有感到過煩心,但是,現在我渴望能有人和我說說話。一個能幫我把一切都理出頭緒來的人,但是有誰能做到這一點呢?工作中的同事幾乎沒人願意和我說話。我沒有勇氣對這幾年來結識的,星散在各處的朋友和熟人們承認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我應該找他們一吐為快,但是我沒有那樣做,我最不願讓其分擔我煩惱的是我母親。我很清楚近期內我就必須委託律師為她辦理買房之事,我如何能弄到買房的錢呢?確實,在證券交易的大門已經向我關閉的情況下,我是無法找到一份報酬豐厚的工作的。 我不去想那個問題,或者說儘量不去想。但是,這問題擱置得愈久,它就愈發折磨著我的心。讓我母親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我是有責任的;然而我對此是有心無力,一點招數也沒有。 在我寂寞無奈時,思念凱茜的心潮頻頻湧現。當我希冀能有個說話對象時,我總是會想到她。我回想起在美國出差期間,我們之間很自然就建立起的那種相互理解,還想到了她對我生活的同情和興趣,我需要有個人對我現在的生活感興趣。 然後,她對我的拒絕又湧回腦際來奚落我,她責備我在毀壞她的前程,責備我粗俗地懇求她與我出外吃飯,毫無疑問,她肯定聽到了關於我所做的事——不,應該說是有人認為我所做的事。她一定會十分慶倖自己避免了和我攪在一起,甚至會為有過與我相處的念頭而嚴厲自責,與一個進行內幕交易者有聯繫對她向上爬毫無幫助。 第十九章 星期四下午,我在觀看奧斯陸世界田徑錦標賽電視轉播,雖然比賽氣氛十分沉悶,但我還是不忍關掉電視機。當我看到800米跑金牌被我數次擊敗過的那個西班牙人奪得時,我再一次捫心自問,當初我為何要放棄賽跑,我是一名非常優秀的運動員!我到底為什麼要去從事證券交易?然而,現在再回頭參加賽跑已為時晚矣,我將永遠無法恢復我以前的體形,一切都已逝去,現在,除了坐在這兒深深地懊悔以外,我是一籌莫展。 我環視著我那小小的房間,放在壁爐臺上的奧林匹克銅牌在嘲笑我,天哪,房間裡亂得一塌糊塗!房間很小,稍不注意就會把它弄得亂七八糟,門後角落裡有一大堆要洗的髒衣物。我想,我真該把它們送到洗衣店去。不,還可以再等一天,我還有乾淨衣服換呢。 電話鈴響了,也許是哪個招工代理機構打來的,我最近已告訴他們放棄尋找證券交易工作,而讓他們代找一個信貸分析員的空缺。他們曾抱怨近來招工市場十分不景氣。顯然,在他們可能安置的名單上,我已從前幾名降到了最後幾名。我任電話鈴響了10次,才從椅子上站起來去接電話。 「喂?」 「喂,是保羅嗎?」凱茜的聲音從電話中清晰地傳來。 我的心跳開始加快,飛快湧上心頭的一陣興奮感立即又被憂鬱的情緒所淹沒。在過去的兩個星期裡,我在心裡翻來覆去地思考著她對我的拒絕,我已無力再承受一次拒絕了。 「保羅,是你嗎?」 我清了清嗓子,「對,對,是我。凱茜,你好嗎?」我聽得出來,自己的聲音顯得冷淡而拘謹,我並非有意用這種語氣說話,但話一出口還是變成了這個樣。 「聽到所發生的事,我很難過。對你來說,一定是件很可怕的事。」 「是的,有一點兒。」 「關於你的離職原因,各種各樣愚蠢的謠言在到處風傳。」 她想幹什麼?對駭人聽聞的細節幸災樂禍?弄些有趣的閒話助談?我可不會為她助興。「是的,我想肯定是那樣。」 「我說,我在想,」她有些緊張地開始說道,「自從我們上次見面後,已經很長時間了,把它繼續下去也許很好。」我滿腹疑惑地想,把什麼繼續下去。「不知道你星期天下午有沒有事。」 我的脈搏再度加快跳動。「沒有,沒有,我沒事。」 「噢,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到郊外鄉村散散步,我知道在奇爾特恩有個可愛的地方,只有一小時的路程。當然,要是你願意的話。」凱茜的聲音到最後輕得聽不見了,她一定是鼓起勇氣給我打電話的,而我卻實在不領情。 「是的,我非常願意,」我說,盡力使聲音顯得熱情些,令我吃驚的是,居然成功了。 「那好,你何不在兩點鐘來我的住處接我?」她給了我她在漢普斯特德的地址。 要說我的沮喪一下子消失殆盡或許有點兒誇張,但是,毫無疑問,我已經看見了光明,看見了希望。第二天,我去一家日本銀行面試,結果還算可以。星期六,大部分時間都用來仔細地瀏覽《金融時報》,尋找招工廣告和瞭解熟悉最新的金融消息。我揣度道,不久我就能找到工作了,所以我也許可以儘量找一份滿意的工作,那是這星期開始以來一個巨大的進展。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保羅。」 我早預料到她會問這話,我們走下青草覆蓋的山腰,向一條小溪走去。一群黑白花紋的荷蘭奶牛從山野的另一側看著我們,盤算著是否有力氣溜達過來仔細地看看我們。最後,它們還是覺得太遠了,便低下頭繼續吃草。前一天剛下過雨,故而空氣清新如洗,在燦爛的陽光下,使人感到不像9月而更像春天。 這正是我想回避的問題,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無辜的,但世人認為我有罪,既然我無法改變他們的想法,又何必去否認它呢?保持沉默比向所有人自稱清白似乎更能維護尊嚴。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不願在凱茜面前作出一副喊冤叫屈的樣子。 在駕車去漢普斯特德凱茜的住所接她的路上,我一直憂心忡忡,我腦海裡把一切有可能發生衝突的問題都想了一遍,我們之間有關她的職業生涯的爭論,有關卡什,有關我未能重新找到工作的問題,還有她現在間的這個問題。我作好了思想準備去迎接一個難以對付的下午,就好像擇路通過雷區似的。 但是,事情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凱茜顯然很高興見到我,我們在驅車來奇爾特恩的路上無拘無束地交談著。我們把車停在一座古老的撒克遜教堂外面,凱茜便帶我開始漫遊。我們信步走過一片典型的英國鄉村環境,一個村莊,一片老山毛櫸樹林,一個曬穀場,然後來到了向下通往一條小溪的這個小小的翠穀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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