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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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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漸漸地從這次沉重打擊中解脫了出來,但我母親卻永遠無法做到。她摯愛著我父親,難以接受他已死去的事實。於是,她為自己築造了另一個世界,一個他依然活著的世界,一個她能從中得到安慰的世界。 我父親是一片私有土地上一個大農場的租佃人,在村裡人人都很尊敬他。這使我母親、姐姐和我的日子稍微好過些。私人領地之主梅布爾索普老爺常常到我父親工作的農場上來,和他探討從農場獲得最大收益的更為有效的方法,他們成了莫逆之交。當我父親去世時,梅布爾索普老爺給了我們一幢雇工農舍居住,允諾說我母親只要活著就可以一直住下去。我父親曾辦理過一張大額人壽保險單,這筆錢足夠我們娘幾個過下去的。另外,鄰居們對我們也都很好,非常樂於助人。 我父親是個好人。我知道這一點是因為大夥兒總是這樣說。在我的記憶中,他是個精力旺盛,身材魁梧的男人,具有鮮明的是非感。我總是盡力讓他高興,一般都很奏效。當我的行為沒能達到他的期望時,那可就要遭罪了。有一次期末,我從學校拿著成績報告冊回到家裡,報告冊上批評我上課時出洋相逗別人笑,他教訓了我一頓,讓我明白在學校學習的重要性。下一個學期,我便成了班上的學習尖子。 他的去世及其對我母親的影響似乎是如此的不公平,如此的殘忍,我為自己對此無能為力而備受折磨,我感到非常氣惱。 就是在那時候,我開始練習長跑。我漫山遍野地跑上數英里,直到自己幼小的肺葉無法承受為止。我在約克郡冬季凜冽的寒風和陰鬱的氣候中奮力向前奔跑,在與高沼地的孤獨抗爭中尋求一些慰藉。 我在學校裡也很用功,決心不辜負我想像中父親對我的期待。經過拼搏,我考取了劍橋大學。我雖然在田徑運動上花費了許多時間,但我仍然設法拿到了一個受人尊敬的學位。當我開始為參加奧林匹克運動會而訓練時,志在獲勝的決心和願望已成為一種嗜好。要說我逼迫自己去奪取奧林匹克獎牌只是為了我父親那就錯了,但我內心深處卻希望他親眼看見我沖過終點線,贏得了銅牌。 我母親從來就不贊同我的雄心壯志。在我父親「出門」期間,她想讓我姐姐嫁給一個當地農民,希望我進農學院,以便將來照料農場。我姐姐遂了她的心願,但我卻沒有。自從發生那次事故之後,我無法面對農作。但是,為了將來有個人能與她一起生活,我母親便決定讓我進倫敦的一所農學院讀書。起初,我試圖與她頂著幹,但她根本不聽,所以我只好放棄了。她為我在田徑賽場上取得的成績感到驕傲,但又擔心賽跑會影響我的學業。 「真是個美好的下午。」我說,想換個話題。「咱們出去散散步吧。」 我們走出屋子,爬上了山坡。我母親經常出外散步,不一會兒,我們便來到了我們山谷和鄰穀之間的一條鞍狀山脊上。我們向山下眺望著赫爾姆比山莊,那是梅布爾索普老爺的先輩用他從紡織廠利息中獲得的利潤于20世紀初葉建造的一處質樸無華的私宅。 我母親停下腳步,舒緩了一下呼吸。「噢,我還沒告訴你呢,對,吧?梅布爾索普老爺上個月過世了,是中風死的。你父親知道了會難過的。」 「噢,聽到這消息我很難過。」我說。 「我也一樣,」她說。「他待我一直很好。對村裡許多人都不錯。」 「那就是說他的傻兒子已經接管了赫爾姆比山莊囉?」 「保羅,的確如此,他不傻。他是個風度翩翩的年輕紳士。他也很聰明,我想他是在倫敦的一家商業銀行工作,我聽說他仍然要把大部分時間花在那邊。比如說,他只在週末到這兒來一下。」 「嗯,他對巴思韋特的事管得越少越好。」我說。「柯比夫人見過他了嗎?我不知道她對他看法如何。」我單純無知地問母親。 我母親大笑起來。「我想那很有可能。」她說。 我們大約7點鐘光景回到家裡。雖然走得很累,但是因有彼此的相依相伴而感到心滿意足。 後來,當我坐進車裡,正要驅車回自己家時,我母親說:「喂,你一定要努力學習,寶貝。你父親臨走前對我說,他相信你會成為一個好農民,我相信你不會辜負他的期望的。」 我像以往一樣,看望過母親後便驅車回家,心中對生生死死的不公平感到憂傷和憤怒。 星期一早上,我早早地就端坐在我的交易台前。羅布走了進來,臉上笑開了一朵花。這種笑我以前常見,知道它是什麼意思。這表明他又在戀愛了,而且事情進展順利。 「喂,講給我聽聽,事情怎麼樣?」 他迫不及待地向我和盤托出。「是這樣的,我昨天打電話給凱茜,勸她和我一起出去。她找出各種藉口想搪塞過去,不過,我可不會輕易放過她。最後,她終於讓步了,於是,我們去看了一場電影,她說她多年來一直想看那部電影。那是特拉福特拍的一部法國片,蹩腳得一塌糊塗。我覺得那部影片乏味透頂,根本不知道講的是什麼,但她卻盯著銀幕看得津津有味,過後我們一起吃了飯。我們談了好幾個小時。她好像真的非常理解我,以前從沒有哪個姑娘像她這樣。」 或者說,至少從上個月克萊爾與他斷交,或三個月前索菲亞與他斷交以來,還沒有哪個姑娘這樣理解過他,我心中不禁有點兒冷酷地想道。當羅布向姑娘們傾吐心聲時,他往往會激動得難以自製,滑稽的是,姑娘們也往往會被他所吸引。不過,我覺得凱茜還不至於愚蠢到會被羅布的那兩下子騙上鉤。 「後來又發生什麼事?」我問道。 「啥事也沒有。」羅布微笑著說。「她是個好姑娘,她不會第一次約會就幹那種事情的。不過,這個星期天我們還要見面,我要帶她去駕駛帆船。」 「祝你好運。」我說。和他以往的風流韻事一樣,羅布這次的戀情正在一步步發展。我想,這就像蓋房子一樣,他現在正處於打基礎階段。不過,你必須放手讓他幹,他似乎連最堅固的堡壘也能攻克。 我電話儀錶板上的指示燈開始閃爍了,是卡什來的電話。 「我有兩件事,」他說。「第一,你來參加我們的會議嗎?」 「是的,我很願意前往,非常感謝你。」我說。 「好。」卡什說。「我保證當歐文·派珀在那兒時,我會安排一次會晤,我還有一個建議。你是否願意作為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的客人到泰晤士河畔漢利去?我們每年都舉辦一次帳篷聯誼會,聽說是一種狂歡會,我和凱茜將前去參加,你如果願意的話,可邀你辦公室的某人同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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