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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當卡什和凱茜乘的電梯門一關上,羅布便向我轉過身來。「哇!你不認為她美豔絕倫嗎?她那雙腿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我對那雙腿無可奉告,但對這個女人卻可談些看法。

  「她夠你受的,羅布,言談傲慢。卡什在她面前看起來可愛得像一隻小貓咪。」

  「你不喜歡她是因為她使你難堪了。」羅布說。「她顯然知道自己的本錢。漂亮,又聰明。我敢肯定整個談話期間她一直在看著我。我想我得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今晚有什麼安排。」

  「你一定是發瘋了,她會把你給吃了。」我說,但我知道說也沒用。在女人問題上,毫無疑問,羅布是個瘋子,也許他還很高興被吃了哩。

  我們走回辦公室時,漢密爾頓把我叫了過去。「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他問道。

  「相當不錯。」我說。「對此我還需要再做些調查研究,不過,到最後我也許可以與貸方建立良好的關係。」我向他彙報了一些我們討論的細節問題。「與業主見見面肯定是值得的,卡什還邀請我參加他們在菲尼克斯召開的高收益債券年會。他說若干發行高風險債券的公司將出席會議,你認為怎麼樣?」漢密爾頓向來對開銷摳得很緊,我擔心他不會同意。

  然而,這次我卻錯了。「你應該去,我打算很快就開始少量購進高風險債券,你要是親眼見到了他們的經營情況,這事辦起來就會容易得多。再者,你也可以從其他投資者身上學點東西,收集信息總是值得的。」

  「好極了。」我說。雖然我不敢肯定自己是否還能承受得住卡什的親切友好和凱茜的盛氣淩人,不過,去亞利桑那的念頭對我還是極富吸引力的。

  「當你去那兒的時候,你也可以到紐約去一趟。瞭解一下那兒的情況總是值得的。」

  「我遵命,非常感謝您。」

  我以前曾經去過紐約,但卻從未參觀過那兒任何一家投資銀行。他們的交易室頗具傳奇色彩,是世界金融市場的中心。

  我回到自己的交易台前,打開塔希提飯店資料卷宗,我可以從中得到一些幫助。

  「戴比?」

  「什麼事?」

  「你願意幫幫我的忙嗎?」

  「不。」

  「你肯幫我個大忙嗎?」

  「不肯。」

  「看看你對這個有什麼想法。」我把塔希提飯店的招股章程扔給她。「數字我來對付,但請你對這些慣例提提看法。」

  「噢,很好,多謝。」她說著,朝身邊的一大堆招股章程擺擺手。「我將在睡覺和起床前的半小時裡擠時間看看。」

  雖然她抱怨不止,不過,我看得出來她會一絲不苟地幹好的。儘管她永遠不會承認,但她對待有關塔希提飯店文件的熱情是顯而易見的。

  「噢,順便說一句,」她說,「你注意沒有,美國石膏公司的股票價格今天上午已經漲到13美元了。還不錯,是嗎?」

  「相當不錯,」我微笑著說道。

  看起來至少那筆小小的投資是投對了。

  第四章

  我駕車朝故里開去,進入我出生的那個溪谷時,道路兩旁變得更加原始自然了。平緩的坡度變成了高聳的山坡,刈得短短的青草、歐洲蕨和歐石南等植物交織在一起,猶如一塊蘇格蘭格子花呢。那天早些時候下了一場雨,但此刻烏雲散盡,露出了一穹淡藍色的天空。綠油油的青草和歐洲蔗在陽光下熠熠閃亮;就連山腰上平素裡灰濛濛陰沉沉的幹砌牆垣亦如銀帶般閃閃發亮。無論我窩在轎車裡行駛了多久,每當我驅車駛上這條溪穀,便頓覺心曠神怡。

  最後,我來到了一個丁字路口,一塊直指山腰的路標上寫著「巴思韋特3號小路」。我拐上一條陡峭得幾乎無法行駛的小路。沒出5分鐘,我便駛上了一座小山的山頂,向下鳥瞰著巴思韋特村依偎其間的那個小山谷。我驅車下山,經過一座座堅實的灰色石砌村舍,窗口花壇中抽枝發芽的天竺葵和半邊蓮將它們裝扮得煞是亮麗惹眼。當車子駛過一條通往一個大農場的狹窄巷子時,我減慢了車速。農場的白色大門上用油漆寫著「蘋果樹農場」五個清晰的大字。這農場看上去仍保持著我兒時生活在那兒時的舊模樣。除了蓋了一個新牛棚,添了一些現代化機械,其他方面和從前一模一樣,毫無二致。

  我繼續向前行駛,穿過村莊,渡過小河,駛上另一側的小山。我在最後一幢村舍外面停下車,再過去便是一片高沼地。我走過一個小小的屋前花園,花園裡長滿了蜀葵、熏衣草、玫瑰、唐菖蒲,還有許多我叫不出名字的五顏六色的鮮花。我輕輕叩響前門上的鐵門環,門前佇立著五、六株長得老高的毛地黃。

  不一會兒,門口出現了我母親瘦小而矯健的身影。

  「進來,進來,」她連聲說道。「快坐下。一路上還順利吧?要不要我給你拿杯茶來,你一定累了。」

  我被領進客廳。「你何不坐在你爸爸的椅子上。」她說道,她總是這樣說。「那把椅子坐上去挺舒服的。」我坐進那把年代久遠的皮革扶手椅中,不一會兒手中便被塞滿了烤餅和草莓醬,那都是家裡自製的。我對花園發表了一通議論,我們又閒聊了幾分鐘,談起我母親的花園「規劃」。接著,聊起了村裡的流言蜚語,我聽說了柯比夫人最近的醜行,這是巴思韋特對帕梅拉·博茲的答覆。然後,我母親又講起了我姐姐琳達為她的沙發配一個合適的套子而遇到的種種麻煩,以及那老一套的溫和的嘮叨話,還埋怨我沒有順路去看看她。

  我們母子倆聊家常時,我母親一刻也沒有安靜過。她每說到什麼,總是假以誇張的手勢,每隔一兩分鐘便起身添滿我的杯子,要不就把屋裡的什麼家什弄弄整潔,或者沖進廚房去再取一些糕餅。當她飛快地連珠炮似地說話時,臉上微微泛起紅潤。她是個精力十分旺盛的女人,村裡什麼事情都少不了她。村民們都很喜愛她,儘管她顯得有點愛管閒事,但是她的大部分言行的動機均是出於好心和真心助人。人們依然為她感到難過,在一個溪穀村莊裡,呆上17年並不算長。

  下午過得非常愉快。然後,當地又端著一些茶從廚房回來時,她說:「我真希望你父親能寫封信來家。現在他已在澳大利亞呆了不少時間了,你也許以為他會寫信的,我肯定他找到了一個可愛的放羊牧場。上星期我在電視上看見一個牧場,我相信那對我們正合適。」

  「我肯定他不久就會來信的,咱們出去看看花園吧。」我說,想換個話題,但卻無濟於事。

  「你知道,他真不會體諒別人。我需要的只是一封短信,我知道從那麼遠打電話來是很貴的。你有沒有收到他的信?」

  「沒有,媽媽。我恐怕沒有。」我說。

  我也不可能收到他的信,我父親沒有去澳大利亞,也沒有像我母親數年來一直念叨的,或者去了阿根廷,或者去了加拿大。他已經不在人世。

  父親去世那年我11歲,雖然我沒有親眼看見他去世,但凡是我看見的事情都會如影隨形地跟著我。我記得我們農場的聯合收割機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他想法要排除故障。但是他卻讓引擎繼續轉動著。當時我在穀倉另一側對著牆上踢足球,我聽見一聲比引擎噪音還要響的大叫聲,隨即引擎便戛然停止了。我跑過穀倉,發現了我父親的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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