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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我就是喬達諾先生。」那個男人氣憤地說。

  「你不是尼克·喬達諾。你的聲音聽起來太年輕。」

  「我父親不接陌生人的電話。把有關黛安娜·斯科拉瑞的事告訴我吧。」

  「還有布賴恩·麥基特裡克。」

  「這個名字對我有什麼意義嗎?」

  「讓你父親講話。」

  「你想說的任何有關黛安娜·斯科拉瑞的事都可以跟我說。」

  德克爾掛了電話,等了兩分鐘,又往投幣電話機裡塞進硬幣,按了同樣的號碼。

  這次沒有留言機。相反,第一次鈴聲只響到一半,就有一個沙啞蒼老的男聲說:「我是尼克·喬達諾。」

  「剛才我正和你兒子談黛安娜·斯科拉瑞。」

  「還有布賴恩·麥基特裡克。」那個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我兒子說你還提到了布賴恩·麥基特裡克。」

  「一點沒錯。」

  「我怎麼才能知道你不是警察?」

  「我們見面時,你可以對我搜身以確保我身上沒帶發報器。」

  「那並不意味著你不是警察。」

  「嗨,如果你是個那樣的妄想狂,約時間見面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有短短一會兒,雙方都沉默著。「你在哪兒?」

  「曼哈頓南部。」

  「站到弗拉蒂倫大廈靠第五大街那邊,一小時後會有輛車到那兒接你。司機怎麼知道站在那兒的就是你?」

  德克爾看了埃斯珀蘭薩一眼。「我手拿兩打黃玫瑰。」

  6

  在第五大街弗拉蒂倫大廈南邊的一家咖啡館裡,德克爾一言不發,一直等到侍者給他們端來他們要的飲料然後走開。他們選了一張偏僻角落裡的桌子。咖啡館裡的人不多。即便如此,德克爾還是四下裡打量了一下,確認沒人往自己這個方向看之後,才俯下身去,打開旅行包,拿出他先前在花店裡從公文箱裡取出來的那個小東西。這東西是金屬的,有火柴盒那麼大。

  「這是什麼玩藝?」埃斯珀蘭薩問。

  「它發出導引信號。而這個——」德克爾把手伸進旅行包拿出一個煙盒大小的金屬盒。「——接收信號,只要信號不是從一英里之外的地方發出來的就可以。汽車在第五大街上經過弗拉蒂倫大廈往南開。你坐上出租車在北邊的麥迪遜廣場公園等著。我上了喬達諾派來的車之後,你等15秒鐘再跟上來,這樣就不會太顯眼。接收器有指針顯示,這根指針會指向左、右、或者正前方,這要看信號從哪個方向來。這個量表用1到10來告訴你離得有多近,10表示最近。」德克爾輕輕一按開關,把接收器推到發送器前面。「好的,系統工作正常。你拿著接收器。如果出了問題,我們的會合地點是這家咖啡館門前,時間是每一個整點。但如果我到明晚6點還沒有出現,你就儘快回聖菲去吧。」德克爾看了看表。「差不多到時間了。走吧。」

  「你的包怎麼辦?」

  「你拿著它。」包裡有手槍、備用彈盒和那盒子彈。德克爾知道他會被搜身。再說,帶著武器見喬達諾也不可能嚇住對方。「無論我被帶到哪裡,我到那兒10分鐘後,撥本尼給我的號碼,要求跟我講話。要讓人覺得如果我不接電話就會發生糟糕的事情。」

  「然後呢?」

  「我跟你講話時會給你暗示的,你就照著去做。」

  他們走到了咖啡館的門口。

  「你在這兒叫出租車不會有問題的。」

  「德克爾。」

  「什麼事?」

  「你對這件事有把握嗎?」

  「沒有。」

  「那麼也許還有別的辦法。」

  「從這兒走出去是我最不想做的事。但我的時間不多了。也許已經來不及了。我不知道除了直接去問題的來源地之外還能去哪兒。」

  埃斯珀蘭薩猶豫了一下。「祝你好運。」

  「貝絲比我更需要好運氣。」

  「但是如果……」

  「他們已經殺了她?」

  「對。」

  「那麼我會遇到什麼事也就無所謂了。」

  一分鐘後,德克爾走進越來越暗的雨夜中。他轉向右側,朝弗拉蒂倫大廈走去,他希望埃斯珀蘭薩在這一分鐘裡叫到了車。他擔心麥基特裡克也許會對貝絲做些什麼,又不由地想起,麥基特裡克在羅馬對他父親開槍的那天晚上也同樣下著雨。

  他提前5分鐘到了弗拉蒂倫大廈,手裡顯眼地握著黃玫瑰站在一個門廊下躲雨。他的感情很複雜:不同程度的疑惑、擔心和憂慮。但只有疑惑是對他自己而言的,其餘都是外向的:對貝絲的擔心,對她可能已經遭遇到的事情的憂慮。但最要緊的是,他感到自己已經下定了決心。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對他而言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行動。

  他想起了貝絲說的一些事,那是她兩天前告訴他的。那天是狂歡節,星期五,他們從那個電影製片人家的聚會上出來,開車回到德克爾的家——那是他們之間正常關係的最後時刻。當時好像是正常關係,不過現在德克爾意識到他們的關係沒有一點正常之處。他們做愛時,月光透過臥室的窗戶灑在他們身上,把他們的皮膚變成了象牙色——這甜蜜而苦澀的回憶讓德克爾覺得內心空蕩蕩的。後來,他們肩並肩躺在一起,德克爾用胳膊摟著她,他的胸口緊貼著她的背,小腹緊貼著她的臀部,膝蓋也緊貼著她膝蓋的彎部,蜷著腿,保持著像勺子一樣的姿勢。她沉默了那麼久,以至於他以為她睡著了。他記得,他吸氣時聞到了她頭髮上的香味。她開始說話時,那吞吞吐吐的聲音是那麼輕柔,他幾乎沒聽見。

  「我還是個小女孩時,」她小聲說,「我父母打架打得很厲害。」

  她又沉默不語了。

  德克爾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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