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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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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克爾遞給麥基特裡克一張紙條。「記住這個電話號碼。記住了嗎?好。」德克爾拿起這張經過特殊處理的紙片走進廚房,往紙片上澆些水,看著它溶解、消失在下水道中。「要確認會面安排,可以在今晚8點鐘打這個號碼,或者此後每隔半小時都可以打,直到10點鐘。10點鐘之後就不要打電話了。到那時,我就會認為你無法召集起你的線人。在這種情況下,明天晚上再試試,或者後天晚上。每天晚上,打電話的時間表都是相同的。找鮑德溫,我的回答是愛德華。」 「這是你旅館裡的電話嗎?」 德克爾打量了他一下。「你開始讓我擔心了。不,這電話不是我旅館裡的。你打這個電話號碼時也一定不能在這兒打。」 「我知道規矩。」 「用一個你以前從未使用過的投幣式公用電話打。」 「我說過我知道規矩。」 「儘管如此,提醒你一下沒有害處。」 「瞧,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麥基特裡克說。 「真的嗎?」 「這是我第一次指揮行動,你想弄清楚我是否稱職。」 「你說得不錯,你確實知道我在想什麼。」德克爾說。 「好啦,你沒有必要擔心。」 「是嗎?」德克爾懷疑地問。 「我自己能對付。」 3 德克爾走出公寓大樓,穿過繁忙的街道,看到一輛出租車路過,便招手示意司機繞過下一個拐角處等他。麥基特裡克有可能正從他的公寓往外看,於是德克爾在拐角後他視線之外的地方向出租車司機道歉說,自己改主意了,想再步行一會兒。司機嘟嘟囔嚷地開車離開後,德克爾悄悄潛回拐角。拐角處的咖啡館在主街和側街上都有櫥窗。德克爾隱蔽在側街上,透過咖啡館的櫥窗可以觀察到麥基特裡克公寓的那幢大樓。咖啡館正面櫥窗反射的陽光正好遮住他的身影。 麥基特裡克從公寓大樓裡出來了,比德克爾預料得還要快。這個結實的漢子舉起一隻手捋了捋短短的亞麻色頭髮,緊張不安地朝街兩頭看了看,急匆匆叫住一輛空出租車,鑽了進去。 在等待的時間裡,為了不使自己看上去像個閒人,德克爾必須找點事情幹。他從一根電線杆上解下用鐵鍊鎖著的租來的摩托車,打開貯物箱,把藍運動茄克疊好放進去,取出一件褐色皮茄克和一頂帶深色遮面罩的頭盔穿戴好。這樣一來,他的外貌大大改變了,即使麥基特裡克回頭觀察有沒有人盯梢,也決認不出他來。於是德克爾發動摩托車,跟上了出租車。 這次會面並未令他感到鼓舞。他在麥基特裡克報告裡發現的問題現在變得更加明顯,也更加麻煩了。這並不僅僅因為這是麥基特裡克第一次擔任行動的指揮。畢竟,這個人如果打算幹一番事業,那他就必須有第一次,正像德克爾也有他自己的第一次一樣。其實,德克爾感到不安是因為麥基特裡克太自信了。顯然,他幹這一行的經驗不足,卻又不夠謙虛,無法認識到自己的局限。飛來羅馬之前,德克爾曾經向上司建議改派麥基特裡克去完成一項不那麼棘手的任務,但麥基特裡克是他們這行中某位傳奇人物(戰略情報局成員、中央情報局創始人之一、前行動部副部長)的兒子。如果把他撤換下來,那位傳奇人物肯定會來質問,為什麼不給他兒子提供升職的機會。 於是,德克爾被派來巡視,以確保一切順利進行。德克爾想,我這是來當保姆的。他尾隨出租車穿行在川流不息的車輛之間。最後,他看到麥基特裡克在西班牙臺階附近下了出租車,便急忙跳下摩托車,把它鎖到一根電線杆上,然後跟在麥基特裡克後面往裡走。這兒遊客眾多,麥基特裡克本來可以混到他們中間隱蔽自己的,可是他那亞麻色的頭髮使他非常顯眼。德克爾想,他應該把頭髮染成不那麼引人注目的深顏色,這是幹這一行的又一個失誤。 在午後燦爛的陽光下,德克爾眯縫起眼睛,跟著麥基特裡克走過三一教堂,走下西班牙臺階,來到西班牙廣場。這兒曾經是一個著名的花市,現在卻被面前擺滿珠寶、陶器和油畫的街頭小販們佔據了。德克爾目不斜視,緊緊盯著他的獵物。麥基特裡克往右一拐,走過伯爾尼尼船形噴泉,穿過人群,經過濟慈1821年去世的那幢房子,最後消失在一間咖啡館裡。 德克爾想,這又是幹這一行的一個失誤。在這種地方藏身真是太愚蠢了,外面人來人往,如果有人暗中監視,是很難發現的。德克爾選好一個半隱蔽之處,打算在那兒等上一陣。可是,這一次又比他預料得要快,麥基特裡克和一個女人一塊兒出來了。這是個意大利人,20歲出頭,高個子,身材苗條而性感,短短的烏髮襯托著橢圓形的臉蛋,太陽鏡斜推在額頭上面。她腳蹬牛仔靴,身穿緊身牛仔褲和大紅T恤衫,胸部顯得格外豐滿。雖然德克爾遠在30碼之外,也能看出她沒戴胸罩。麥基特裡克一隻胳膊摟著她的肩膀,她則伸出手臂攬住他的臀部,並且把大拇指伸到他寬鬆褲的後腰袋裡。他們沿著康多蒂街往前走了一段,接著拐到右面一條樹蔭覆蓋的窄街上。在一幢大樓前,他們停住腳步,急不可耐地接吻,隨後走進大樓。 4 電話是9點鐘打來的。德克爾曾經告訴麥基特裡克這個電話跟他的旅館沒有聯繫,其實,是有聯繫的。這是他旅館所在的那條街上另一頭一家旅館門廳內的投幣電話。德克爾可以邊讀報紙邊等電話,不至於引起別人的注意。 從8點鐘開始,每隔半小時,德克爾就踱到電話跟前,等待5分鐘,然後回到舒適的座椅上。9點鐘電話鈴響時,他正站在電話旁邊。他拿起電話,「喂?」 「是鮑德溫嗎?」他聽出了麥基特裡克不甚明顯的新英格蘭口音。 「是愛德華嗎?」 「安排在今晚11點。」 「在哪兒?」 麥基特裡克告訴了他。 聽到這個地點,德克爾皺起了眉頭。「再見。」他不安地掛上電話,離開了旅館。雖然他曾對麥基特裡克說他沒有得時差綜合征,事實上他正遭受著這種綜合征的折磨,所以夜間實在不願工作。而且,下午的其餘時間他一直忙碌著。表面上,他是為一家跨國房地產諮詢公司工作的。為了掩護自己的行動,下午,他趕到這家公司去報到。公司內他的聯絡人處保存著一個寄給他的包裹,這包裹只有一本精裝小說那麼大小。回到旅館房間後,德克爾打開包裹,取出一把瓦爾特380型半自動手槍,試了試,確認這槍可以正常使用。他本來可以選擇一種殺傷力更強的武器,但他寧可要小巧玲瓏的瓦爾特手槍。這把槍僅比他的巴掌大一點,裝入槍套後可以塞在牛仔褲後腰內,外面再穿上運動茄克,只要不系扣,一點也看不出來。儘管如此,德克爾內心還是七上八下的。 5 這夥人一共有5個——那個德克爾曾看見和麥基特裡克在一起的高個漂亮女郎和四個意大利男人。這四個男人年紀從20歲出頭到30歲不等,個個瘦骨嶙峋,頭髮全都往後梳得光溜溜的。從衣著上看,這夥人像是一個小團夥——牛仔靴、牛仔褲、西部牛仔皮帶搭扣和斜紋粗棉布茄克,甚至他們抽的香煙都是同一個牌子的——萬寶路。然而,聯結他們的還有一個更牢固的紐帶。他們明顯相像的面部特徵說明他們是四兄弟和一個妹妹。 這夥人坐在一家咖啡館樓上的單間裡。這兒離紀念碑廣場很近,那是羅馬最繁華的商業區之一。這種會面地點真叫德克爾擔心。這不僅因為這種地方人多眼雜,而且,照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麥基特裡克是不可能在這麼一個夜晚顧客盈門的地方訂到單間的。桌子上擺著許多空的葡萄酒瓶和啤酒瓶,看來德克爾來之前這夥人已經在這個單間裡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麥基特裡克從單間的一個角落裡監視著外面的動靜,德克爾向這夥人略致問候,便轉入正題。「我們追蹤的這幫人異常危險,」他用意大利語說,「我不希望你們做任何危及你們自身安全的事情。哪怕你們只有絲毫的懷疑,認為自己引起了他們的警覺,也要趕快停止活動,向我的朋友報告,」他指指麥基特裡克,「然後銷聲匿跡。」 「那樣我們還能得到你們許諾給我們的酬金嗎?」其中一個兄弟問道。 「當然能。」 「這再公平不過了。」那年輕人把一杯啤酒一飲而盡。 單間裡煙霧騰騰,德克爾的嗓子眼開始發癢,時差綜合徵引起的頭痛更加厲害了。「是什麼使你們確信你們發現了我們要找的人?」 兄弟中的一個竊笑起來。 「我的話可笑嗎?」德克爾問。 「不是你的話,是他們。是你們要我們找的那幫人。我們立刻就明白是誰了,我們和他們一起上大學。他們總是在說瘋話。」 「意大利人的意大利。」他們的妹妹說。 德克爾看了看她。直到現在,她還沒怎麼講話呢。她已經換下了下午穿的那件大紅T恤衫,現在她穿的是件藍色的。雖然有斜紋粗棉布茄克半掩著胸脯,仍能看出她沒有戴胸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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