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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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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作停頓。在電話的另一頭是長時間的沉默。終於巴林頓說話了:「薩拉,這叫人深感意外。」他的聲音是若有所思而冷漠的。然後,那語氣變得更加公事公辦和冰冷無情:「聽著,這會兒有個會議正等著我,過一會兒我一定給你電話。」 薩拉眼看著地板:「那好,再見。」她放下話筒,後仰坐著,點著了香煙。她瞥了一眼雅各布:「你也許是對的。他說他有個會,過後一定打電話給我,聽這口氣我覺得他是在設法拖延時間。看來他已力不從心。那麼,如果他不能操縱,誰是操縱者?」 雅各布搖搖頭,「順便問一句,你沒把你的交易告訴他吧?」 「我沒有。我要這麼做嗎?不知為何,我覺得還不是時候。」 安東尼·巴林頓凝神望著辦公室牆角那只高大的座鐘。他對薩拉·詹森所存有的戒心和擔心現在都得到證實。她有危險的獨立傾向,頗有些天馬行空的味道。其實握韁繩騎馬的人應該是他。是他錄用她的,但他提醒自己,她歸巴特洛普管。這一切都是他提出的。現在可以由他接過去。他按下內部通話器叫埃塞爾。 「給我接詹姆斯·巴特洛普。」 巴林頓開門見山地說:「有些新情況,巴特洛普。好消息是,薩拉發現風聲是卡塔尼亞走漏的。壞消息是,她露了馬腳。馬修·阿諾特發現了她的竊聽器,而且因此找了她。不過,她對他說,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她想參與』。她說他相信了她的話。不過我可不知道。我感到很不安。不敢說這事還能維持多久,事情變得複雜了,潛藏著很多麻煩。不是你向我說的那種頭腦冷靜,有條不紊的運作。我想是不是該請高手介入了?比方說特別行動處或者軍情五局。不管怎麼說,這畢竟是他們業務範圍內的事情吧?」 巴特洛普沒有打斷他,一直聽他把話說完,接著用流暢舒緩的語氣說出一番話來。 「你知道吧,行長,我認為事情的發展比我想像的要好得多。我覺得這不是什麼問題。這是天賜良機,就是我們做計劃也不可能做得如此完美。詹森已經打進去了,如果運氣好,她完全有可能揭穿從倫敦金融城到黑手黨的全部陰謀。她已經證明自己善於冷靜地臥底。如果她認為她已經使阿諾特相信了她,那麼也許真的如此。早晚會見分曉的。問題是,行長先生,這個陰謀集團是不會自行消滅的。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這都是你我兩人的責任。問題是誰來處理更好?我們從一開始就認定:我們最合適。我的看法是,事情還沒有發生變化。如果我們請外人介入,不管是五局還是特別行動處,都會把問題複雜化。他們的活動不可避免地會涉及到我們職權範圍內。那樣我們的日子就特別難過了:我們的控制將受到威脅,我們的義務將擴大,而我們的責任卻沒有減少。一切都將陷入極度混亂。那時候,我們還要考慮薩拉·詹森。現在她由我來全權負責,不過我還得處於幕後。我不能莫名其妙地從中間殺出來。我想她是不會樂於接受的。我們最好還是按原計劃行事,不然的話,她可能感到無所適從,弄不好還可能會壞了大事。」 巴林頓深深歎了口氣:「我明白你說的意思,巴特洛普,但是我不能假裝對一切都很滿意。」 「這我就不明白了,行長。現在要查清這件事,沒有什麼十全十美的辦法,也不可能不付出代價。可是我真心實意地認為,我們找到的不失為最好的方法。看一看我們目前已經取得的結果嘛。你得承認,這麼快就會發現這麼多情況,這是出乎我們預料的嘛。」 「是的,這我承認。」巴林頓凝視著窗外院子裡的花草樹木,沉默良久。 「好吧,巴特洛普。我們就按原計劃執行。我繼續與薩拉·詹森保持聯繫,但是你負責對她的全面控制。」 「我很願意。」 「那麼你就寫個憑據下來,好嗎?」 這話不是請求,倒像是命令。 「就是銀行界所說的那種『安慰信』吧?」 「是的,如果你想這麼說的話。」 「過一兩天我派人送過去。」 巴特洛普掛上電話,同時感到松了口氣。他把翹著的二郎腿放下,大步走到窗前。他看著玻璃中的自己笑了笑。他感到十分疲勞。巴林頓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每天都在下降,而薩拉·詹森卻使他佩服,儘管他很謹慎、似乎很不情願承認。她倒似乎變得越來越有用,雖然有些桀驁不馴,難以捉摸,但是如果引導得法,倒是個不可多得的特工人才。 靠巴林頓單槍匹馬是難以應付的。這已經是明擺著的了。需要有人助他一臂之力,而他巴特洛普很樂於這樣做。能夠使他接近安東尼奧·菲埃瑞的步驟都是值得的。 這項計劃有危險性,但卻很大膽。巴林頓「負責」薩拉,而薩拉將使巴特洛普向安東尼奧·菲埃瑞靠近一步。她所獲得的重要信息,在時機成熟的時候,會通過六局轉送意大利當局。巴特洛普會掩護薩拉的身份,如果有人問他是怎麼利用她的,他會矢口否認,說她是個「自由人士」,無法利用。菲埃瑞和他的同夥將被逮捕法辦。巴特洛普將達成自己的主要目標:搞掉菲埃瑞對他的販毒網將是個沉重的打擊。許多其它非法活動也會隨之開始土崩瓦解。造成菲埃瑞垮臺的功勞就少不了「朋友」一份。這將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是他的成功,是對他的最大褒獎。他太求之不得了,千載難逢啊。 這就是他的遊戲計劃。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小心翼翼。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巴林頓的繼續合作以及他對薩拉·詹森的控制能力。還有一點也非常重要,那就是整個行動的細節必須高度保密。 從許多方面來看,這次行動的力量之所在也恰恰是它的弱點之所在:詹森聰明過人——她進入洲際銀行並瞭解到卡塔尼亞等人的陰謀,成績很大——但是她又讓人捉摸不透,而且精明到了危險的地步。從地位來看,巴林頓是理想的「控制者」和前臺人物,可是他在壓力之下表現出優柔寡斷。如果這次行動不成功,他的損失就太大了。 巴特洛普必須嚴格控制巴林頓,並通過他來控制薩拉·詹森。但這個問題倒不大。巴林頓已經走得太遠,難以解脫。他面臨的棘手問題太多。即使不為別的,單單為了他自己,他也會合作的。至於薩拉·詹森……難對付的女人並不少見。他會用這樣或那樣的辦法把她控制的。 安東尼·巴林頓雖感到不悅,但卻松了口氣。他現在已是欲罷不能。他只答應繼續「控制」薩拉,但他覺得這種事越幹越不是滋味。不過至少現在詹森又歸巴特洛普全權負責了。他巴林頓最多是個連絡人,負責把巴特洛普的指示下達給薩拉,並向他傳遞她的情報。如果在這個過程中出現變故,那都不是他的責任。得到這樣的承諾之後,他撥通了薩拉的電話。 他似乎非常匆忙,話說得像放連珠炮,「很抱歉,薩拉,討厭的會一個接一個。總而言之,幹得不錯。有點小挫折,不過你處理得很好。你現在的處境很理想,幸虧你腦子反應快。充分利用這個機會,看還能發現些什麼。」 他的語氣又恢復了往日的輕鬆。這種輕鬆語氣的逐漸消失和突然回歸都有些蹊蹺。薩拉開始感到自己仿佛置身於兩個謎團之間:誰是卡塔尼亞陰謀團夥的第三和第四名成員?巴林頓的背後如果有人,那個人又是誰?她那天夜裡在夢中見到了他,像個傀儡,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縱他。 上午7點15分,馬修·阿諾特把他的梅塞德斯車停在洲際銀行大廈地下停車場,帶上車門,大步流星地從樓梯向上走,鞋子前面的金屬包頭踩在水泥臺階上咚咚作響。他三步並做兩步穿過下泰晤士大街,沿菲什斯特利特希爾大街向北,在向左拐進坎農街。他在伯利小吃店稍事停留,拿上自己預定的早餐,匆忙走到東奇普路的售報亭去買萬寶路香煙。他打破常規,買了兩包。他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抽煙,一天不超過20支。可是今天將是漫長的一天,他需要尼古丁的香味。 薩拉·詹森早就在交易臺上了。她手裡夾著煙,正仔細盯著行情顯示屏。他走過來時,她朝他點點頭,接著又轉向自己的屏幕。這一天的大部分時間裡,他都沒有理她。好在她也沒有來打擾他。她似乎全神貫注。 他坐在那裡一面抽煙,一面考慮晚上跟卡爾·海因茨·凱斯勒談些什麼。他可以跟他說實話,那會引得他勃然大怒。這一點他可以肯定。要麼他就說謊,進行掩蓋。不過他遲早會被發現的,這一點他也確信無疑。 到5點鐘時,他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尼古丁在他的血液裡起了作用,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瑟瑟抖起來。還有兩個半小時要打發,於是他走進圖書館例覽報紙,到了6點半又回到交易大廳。他沒有直接回自己的交易台,而是到結算部的一個位子上坐下來。這地方和他、薩拉以及威爾遜的交易台正好是背靠背,中間隔著行情顯示屏和堆放的各種報告,所以兩邊的人相互看不見對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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