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毒蛇窩 | 上頁 下頁
五一


  「你賺了多少了?」

  她有些謹慎起來:「那就可觀了。」

  阿諾特看了看表,1點了。他想趕快離開交易大廳,給卡拉打電話慶賀一下。他突然感到一陣幽閉恐怖,隨即站起來。

  「我要去吃午飯了。」

  「為我喝一杯香檳吧。」

  他臉繃得緊緊的,走開了。讓她入夥也許還可以,可是一切依然如故。她還是個臭婆娘。

  斯卡皮瑞托走出辦公室。威爾遜在離他兩張交易台的地方跟結算部的姑娘們說話。附近沒有人能聽見他說話。

  「你的頭還疼嗎?」

  薩拉抬頭看了看他,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哦,不疼了,謝謝你。」他看著她微微一笑。她抬頭看著他的臉,接著又把視線轉開了。她抵擋不住他那凝視的目光,偷偷地看他的東西使她覺得是做了虧心事。她的腦子裡又響起松本那嘶啞的聲音。那筆非法交易弄得她頭昏腦脹。她太疲勞,她的腦袋裡已經沒有容納他的空間。她直愣愣地看著屏幕上的數據,可是什麼也沒有看進去。斯卡皮瑞托低頭靜靜地看著她,過了幾分鐘便轉身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薩拉見他走後,朝威爾遜喊道:「嘿,西蒙,你今天可以頂替我一下吧?求你幫個忙了。」

  他隔著幾張交易台沖她笑了笑。「好,不過明天該你頂了。」

  「沒問題。」她說著拿起手袋,匆匆走到外面,在下泰晤士大街上叫了輛出租車,徑直朝梅費爾駛去。

  她感到周圍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可是她卻為松本感到擔心。整個上午她不時給她打電話去,而那邊只有錄音應答。薩拉知道她肯定在家,不過是不接電話罷了。20分鐘後,她來到海斯小街,站在松本的寓所前面,按響她的門鈴。過了幾分鐘,對講機裡傳來松本正美幽靈般的聲音。薩拉簡短地說了幾句,門叭嗒一聲打開,把她放了進去。

  薩拉推開門,穿過門廳,上樓進入松本的臥室。松本躺在床上,身後墊了一隻長枕頭,身上蓋了一條淺藍色的開司米毛毯。她朝薩拉笑了笑。薩拉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幾乎認不出她了。她看見的不是她那窈窕的身姿和細膩白皙的皮膚,而是鼻青臉腫、累累傷痕。自左眼向下到面頰處的一道口子縫了好幾針。她的白眼球上佈滿了血絲,幾乎看不到白色了。那張漂亮的嘴唇腫得老高,兩隻牙齒被打落。

  松本向薩拉伸出一隻纖細的胳膊,指了指她床邊的扶手椅。薩拉機械地走過去坐在上面。她看著自己的朋友,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她感到憤怒,感到難受,心跳加快,背上冒汗,禁不住淚如雨下。她實在控制不住了,索性放聲大哭起來。

  「天哪,正美,我真太對不起你了。我萬萬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如果我知道,說什麼也不會讓你……」

  松本打斷她的話說:「現在已經是這樣了。你當時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她費力地喘著氣說道。每說一句話都要停頓一下,「就我來說,這事已經結束了。昨天晚上醫生就來過了,今天上午又來了一次。他做了處理。過6個星期,這些都會拿掉的。」她指著自己的臉說,「我的肋骨也會長好。我不會去報警的。反正我感到還是不報警的好。」她對薩拉笑了笑。薩拉感覺到了,松本正美已經猜到這不僅僅是辦公室裡的鉤心鬥角,而是有更大的背景,不過她很明智,不想瞭解更多的情況。她似乎覺得薩拉也不希望警方介入。

  薩拉向她的朋友報以微笑,並用手撫摸著她那烏油油的頭髮。松本正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一隻手臂彎著放在胸前,仿佛是想支撐兩根被打斷的肋骨。

  「不要擔心,薩拉。馬修·阿諾特和他的拳打腳踢最終是要有報應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相信這一點。」

  薩拉抓住松本的手,輕輕地握著。

  「會有這一天的。」

  第二十章

  整個下午,薩拉都儘量躲著阿諾特。每次看見他的臉,她都想用手撕他臉上的肉。她在圖書館呆了一個小時,鑽進雜誌堆裡,假裝在看《經濟學家》。

  回到交易大廳後,她在交易台之間隨便走走,聊聊天,抽抽煙,一杯接一杯地喝咖啡。到4點鐘,她已經挺不住了。她必須在她那點可憐的自我控制崩潰之前離開。她走到自己的交易台前,關掉電腦,拿起手袋,以她能調動的最愉快的語言說了句「再見」,轉身準備離開。匆忙間,她險些撞到洲際銀行首席執行官卡爾·海因茨·凱斯勒身上。平常凱斯勒難得到交易大廳來。她急匆匆地說了聲「對不起」,身子一閃從他邊上走了過去。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看了看表。

  「我還不知道我們這兒4點鐘就下班呢。」他對阿諾特說道。

  「哦,這個嘛,她是個誰都管不著的人。似乎一般規定對她都不適用。」

  凱斯勒停下腳步,仔細打量著阿諾特,「你為什麼這麼不喜歡她?好像很怕她嘛。」

  「哦,別瞎說了。她這人很討厭,如此而已。每天在她旁邊坐8個小時,一個星期坐上5天……任何人都受不了。」阿諾特深深吸了口氣,同時聳了聳肩,希望這個動作能表示他對此不感興趣。

  「不過,我來要談的不是關於她的事,」凱斯勒把嗓門放低,「我對今天的匯率變動非常感興趣。我想我們可以聊聊這個問題。明天晚上吧。7點半到馬克俱樂部,怎麼樣?」

  阿諾特點點頭。

  薩拉4點半一到家就給雅各布打了電話。一個鐘頭之後,他來了。看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他讓她在餐桌邊坐下。

  「你被發現了,是吧?」

  「你怎麼知道的?」

  「很簡單。昨天晚上我朋友給我打了電話,告訴我有個裝置不發信號了。當然,可以做出比較天真的解釋,那就是它可能被清潔工人無意中拽掉了。沒有看見你的臉之前,我也希望是那樣。是怎麼回事?」

  薩拉看著坐在餐桌另一側的雅各布,看著他那張慈祥、沉著的臉。她真希望看到他臉上出現驚慌的表情,在小事情上他會顯得很緊張,可是在緊急情況下,他總是鎮定自若。

  「阿諾特發現了他交易台裡和卡拉公寓住房裡的竊聽器。他把松本毒打了一頓,打得鼻青臉腫,還打斷了她兩根肋骨。」

  雅各布臉上的肌肉在抽搐。薩拉繼續說道:「我設法穩住了阿諾特,使他相信我也想參與。我覺得他相信了我的話。」她苦笑了一下,「意大利把貼現率提高了1個百分點。阿諾特得到了內部消息。是卡塔尼亞透露的。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吧?他顯然以為我知道的情況很多。他是說走了嘴,說了卡塔尼亞的名字。他說:『卡塔尼亞說買進里拉。』所以我就替自己買了5,000萬,然後又把它賣出,賺了300萬。」她聳聳肩,「於是我就表明了自己的誠意。我認為阿諾特是相信了。現在的問題是,他是否告訴過第三和第四個人,如果告訴了,他們是否也會相信我。我原先以為斯卡皮瑞托是第三個,可是我現在肯定不是他。如果我再在裡面呆一段時間,我肯定能有機會知道是誰。」

  雅各布沉著的臉上出現了驚慌的神色,「這些人都是瘋子,薩拉。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應該再呆在裡面。」他說得慢慢吞吞,結結巴巴,語氣中既有憤慨,也有為她和松本的擔心。

  她的態度很堅決,「我必須這樣,至少是為了正美。不用擔心,阿諾特已經上了鉤。他認為我是他的人了,反正我跟他說了,如果我遭到不測,那些磁帶就會被送到欺詐要案辦公室。他嚇得臉色煞白。他真的相信了我的話,所以還不會馬上就搞我。」

  雅各布有點動怒了:「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薩拉暗自一笑。她才不會呢。

  雅各布開始感到自己已力不從心。他現在老了,而且已經退了休。這些事他早就想讓別人來幹了。他長歎了一聲。

  「聽我說,薩拉,但願你的巴林頓能知道正在發生什麼事情,因為我還不知道。你認為他會對這些事做出什麼反應?」

  薩拉看著牆,心裡在琢磨。

  「我們來看看吧。」她查了查她記錄地址的小本子,抓起電話,按下巴林頓的電話號碼。她坐在那裡,聽見另一端的電話鈴在響,等著對方來接。

  「行長,我是薩拉。」

  完美圓潤的聲音柔和地傳了過來:「薩拉,下午好,你怎麼樣?」

  「我很好,謝謝。行長,我一直在打電話找你,事情有些有趣的進展,有壞有好。我在卡拉·瓦伊塔爾的公寓房和洲際銀行裡裝了竊聽器,被阿諾特發現了。他循跡追查到我這兒,當面質問。我辯解說那是因為我害怕他炒我就魚,所以想搞到他一點醜事用以對抗他。我告訴他我知道全部陰謀,而且我想沾點油水。他只好隱忍了這事,開始喋喋不休,結果脫口告訴了我:卡塔尼亞是源頭。」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