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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第十七章

  星期三清晨。7點30分。薩拉拎著一只有提手的小號白色紙袋穿過洲際銀行交易廳。放著牛奶乳酪咖啡和烤麵包片的紙袋隨著她的走動而晃動,咖啡的白沫透過聚乙烯塑料杯的杯蓋慢慢滲了出來。她在自營交易台前坐下,取出咖啡和包在一層防油紙中的烤麵包片,開始吃了起來。這是上午的一道程序,既平安又熟悉,可以靜靜地享受。

  幾秒鐘之後,馬修·阿諾特坐到她旁邊的位子上。她沖他點了點頭,接著又邊吃烤麵包片邊閱讀那份沾上黃油斑跡的《金融時報》。她無意去看他,也無意讓他看見她的眼睛,惟恐自己的眼神中會流露出她對他底細的瞭解。西蒙·威爾遜一到就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還在為星期一的成功而神采飛揚。薩拉吃完烤麵包片後,點燃一支香煙。

  「天哪,我感到渾身不舒服,」威爾遜抱怨道,「昨晚去了聲學部夜總會。一直呆到淩晨4點。」

  阿諾特大笑起來,「還想再慶賀一番,啊?」

  威爾遜點點頭,「難道你不想嗎?」

  阿諾特得意地笑著說:「我喜歡讓自己的歡樂不落俗套,如此而已。」

  薩拉差點讓一口煙嗆住:「這麼說超級不落俗套先生準備做些什麼呢?」

  阿諾特轉過臉看著她。她直視他的目光,心中很有把握,她知道要是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什麼的話,那便是鄙視。

  「我想我要去波西塔諾度週末,帶上我的女朋友。」

  薩拉聳了聳肩:「7月份去波西塔諾,我想也許不大舒服吧?人太多。我一直覺得56月份要好得多。」

  威爾遜暗自竊笑。阿諾特打開顯示器,低聲咕噥道:「你他媽的小丑一個。」

  薩拉思忖:波西塔諾?他和卡拉上那裡去做什麼呢?是與那位神秘的主謀人物會面嗎?

  她當天一直在注意看他,只要她覺得他沒向這邊看,她的眼睛便偷偷向左邊瞥,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她發現此人實在平淡無奇。一個平庸之徒竟犯下彌天大罪。說斯卡皮瑞托犯罪至少還能令人信服一點。還有那個神秘的主謀。他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薩拉環顧四周,暗暗自問。她試圖描繪出那個人的心理側面圖,卻未能成功。充斥她大腦的是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孔。

  她發覺難以集中精力,心煩意亂地注視著顯示器。沒有人進行交易。他們都不願找麻煩。火爆行情過後的那種倦怠、高潮過後的那種掃興已經降臨。薩拉4點鐘就下了班。

  她回到家,換下了上班服裝,打印出給巴林頓的報告。她無法想像怎樣用口頭去彙報她的發現。不知怎麼書面形式使她產生了一種距離感,就好像她是記者在寫報道。

  她剛打印完畢,電話鈴響了起來。是丹特打來的。

  「我需要見到你。」他的聲音如同粗魯的愛撫一般,薩拉開始渾身冒汗。此刻是5點30分,太陽仍高掛在天空,炎熱透過牛仔褲往身上鑽。一陣短暫到沉默後,她機械地回答。

  「好吧,我就過來。」

  她坐進寶馬車,把它發動起來。她打開錄音機,裡面放的是「靈魂第二集:靈魂11」的磁帶。她驅車沿國王路駛向他在韋林頓廣場一帶的寓所,她一任重重的打擊樂滲透她的全身,仿佛是使用了自動駕駛儀。

  他笑盈盈地出現在門口,退後一步讓她先進。她穿過門廳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領著她穿過他的房間,來到屋頂平臺。隨後他端來兩杯白葡萄酒,放在一張可用於野餐的木桌上。薩拉坐在他對面的長椅上,端起酒杯送到嘴邊,直視著他的雙眼。

  他穿的是藍色牛仔褲和短袖襯衣,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不穿制服的模樣。她注意到他手臂上那層厚厚的黑毛和曬得黑黝黝的皮膚。她朝桌子對面伸出手,抓住了他的小臂,用手指箍著他的手腕。

  他們的交談斷斷續續,東扯西拉。不一會兒,他就抓起她的手。兩人都急不可耐。他領著她走進寓所,來到他那窗簾緊閉、散著涼意的臥室。他熱烈地吻著她,並將她推倒在床上。

  他解開她的牛仔褲扣子,把褲子拽了下來。她裡面什麼也沒穿。有一陣子他只是一味看著躺在他下面的她,接著彎下身子親吻她的臉部,雙手緊緊扣住她的雙手。

  薩拉躺在床上,一條亞麻床單半搭在她赤裸的身上。清晨涼爽的空氣夾帶著溫柔的陽光從厚實的窗簾縫透了進來,把她弄醒了。差一刻鐘就6點了。天亮已一個多小時,鳥雀歡蹦亂跳著,在樹木成蔭的廣場裡啁啾個不停。她紋絲不動地躺了一會兒,酷似重大事故中的受害者似的,在移動身體之前估量著受傷的程度。昨晚那淨化般的快樂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難受的空洞感。薩拉知道這種辦法只會加劇自己的這種需要。從不舒適之中尋求舒適是一種徒勞的做法,不過儘管如此,又是一種重複率很高的做法。

  薩拉躺在斯卡皮瑞托這張碩大的床上,距他不足咫尺。她冷靜超脫地剖析自身著的處境。她看得很清楚:跟這個男人交往的結果將是一場空,只會帶來毀滅。然而她看得同樣清楚的是:中斷交往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勞的。斷絕來往最終是免不了的,而且為時不會太遠,她已有所感覺。她會坐等那一時刻的到來。於是,擺脫了要離開他的註定行不通的努力之後,她消除了一層負疚感。

  她承認他對她的吸引力非常大,並再次懷疑究竟是什麼東西在吸引她。他並不是跟她上床的第一個危險的、具有破壞性的男人。她跟約翰·卡特——她交的第一個正經男朋友——外出時,就曾指望她已經將危險的男人排除于她的生活體系之外。後來遇上了埃迪,她對此更深信不疑了。接著她的生活中出現了斯卡皮瑞托,這是個倒退,是她的一段最極端的經歷。也許他註定要成為她的最後一個試驗品:宣洩。她迅速得出這一結論。好吧,就讓他成為她的宣洩對象吧。他利用她是出於自私的目的,不過她也同樣有自私的目的。從另一個方面而言,他無疑也是她的獵物。念及到此,她感到一陣寬慰,於是悄悄溜下床,穿好衣服,離去了。

  當天12點30分,薩拉把報告交給了巴林頓,正巧趕在他約定好要同來訪的德國銀行家代表團共進午餐之前。她坐在他的辦公室裡,緊挨著那座發出精妙而憂鬱的嘀嗒聲的落地式大鐘。他告訴她說,他只給她10分鐘時間。

  「我已經有了一些相當有趣的發現。已經完整地將它們寫了下來,現在就交給你。」她交給他一盤錄音磁帶——雅各布已將全部有關的對話複錄在上面。「這算不上法庭證據,但已經清楚表明犯罪活動已經發生,而且其程度相當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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