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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開賭局奸謀傳弟子 遭毒打援手望同鄉(1)


  活說婦人收了周撰的二十塊錢,叫兩個女子下去,複身上樓,收拾了茶盤煙盒,從櫃中取出鋪蓋來。周、成二人下樓小解上來,這房的床業已鋪好。婦人到隔壁房中收拾去了。成連生道:「隔壁還有房嗎?我以為就只這一間呢。」

  走過去看,是一個四疊半席子的房間,門口擋了扇六頁的屏風,房中並無一點陳設。婦人正在鋪被,周撰已將洋服脫了,自己開櫃,拿了件寢衣,懸好帳子,喊成連生道:「對不住,我先睡了。」

  成連生笑道:「我也要睡呢。」

  婦人已將鋪理好,關於間門,道了安置,下樓去了。

  成連生不見那文子上來,又不知寢衣的所在,脫了洋服,恐不雅相,一個人只在房角上打磨磨。足過了二十分鐘光景,文子才進來。見成連生尚站在那角上,吃了一驚,想轉身出去。

  成連生一見急了,走向前拖住,小聲道:「還不睡嗎?」

  文子被拖住了,才道:「你不先睡待怎麼?」

  成連生道:「沒有寢衣。」

  文子將手一摔,走進房,打開櫃,拿了向地下一擲道:「這不是?」

  成連生連忙換了,鑽入帳內。屏聲息氣,不敢稍動。見文子關好了門,換好了衣,息了電燈。才進帳來。成連生床笫之間,頗得溫存之法,也不惹文子生厭。周撰這邊是早已鴛鴦交頸了。

  一夜晚景,不能詳寫,真是歡娛嫌夜短,那一輪後羿射不落的紅日,忽已東升,四人同時起來梳洗。周撰的那女子叫玖子,和周撰纏纏綿綿的說話,快刀也割不斷。文子只是默坐,成連生倒十分歡喜,信得過她是名門閨秀。周撰叫婦人喊了四個人的西洋料理,大家共桌而食。周撰見成連生做出許多戀戀不捨的樣子,文子只是淡淡的,時似笑非笑的答一兩句白,周撰即催成連生走。成連生被催不過,沒奈何別了出來。周撰埋怨他道:「你怎麼這點道理也不懂得?有一晚的工夫,盡你的興親熱,何必當著那龜婆做出那難分難舍的樣子。使她知道你的脾氣,下次好向你敲竹槓呢?」

  成連生不悅道:「這是做得出來的嗎?這是發于至誠,所謂得乎中形乎外。」

  周撰知道他閱歷幼稚,說不上路,忙點頭笑道:「不錯,不錯。」

  成連生道:「蔔先,你看那文子如何?」

  周撰道:「好。」

  成連生道:「好何待說,確是名門閨秀。我若在街上遇了她,哪裡敢存心湯他一湯呢?」

  周撰笑道:「日本這樣的名門閨秀多著,比她更高的還有,只愁你無錢。」

  成連生聽了,拉住周撰問道:「當真麼?」

  周撰道:「我向來不哄人的。」

  成連生聽得,自去低頭沉思。周撰知道他時常會發呆,也不理會,同走到電車場,坐電車,各自回館。

  周撰到家,松子追問昨晚在哪裡歇,周撰少不得用言語支吾過去。那時候正是暑假,留學生歸國的歸國,避暑的避暑去了。七月卅日把明治皇帝又死了,熱喪中藝妓等都不敢動弦索。

  惟周撰、張懷等一般有日本女人的,仍是朝歡暮樂。山中無甲子,不覺混過了暑假。其時無可記之事,惟鄭紹畋的妹子,于黃文漢動身去箱根後一個禮拜,從上海寫信來,說某日坐什麼船到橫濱,叫鄭紹畋那日去接。鄭紹畋到期接了來,送到三崎町清壽館住了,自己每日去教兩點鐘日本話。他妹子並沒有鑽得官費,鄭紹畋要她趕急學點女子手工,回去好當教習。過了兩個禮拜光景,鄭紹畋因跑多了路,受了熱,淋病便毒發起惡來,須住院診治,便住在神田醫院。丟得他妹子一個人,孤孤寂寂的在清壽館。幸得河南一個姓胡的與她認識了,常替她解解愁悶。只在日本住了兩個多月,忽然家裡來信。趕她回去結婚,她就回去了。後來聽說她過門之後,六個月生了個小國民。這是後話,一言表過,不提。

  再說周撰混過暑假,一日早起,開門出來洗臉,見門口貼了張紙,上面寫了四句似通非通可解不可解的話道:「女人本是兩腳狐,一入女人萬事無。可憐祖國蒼生血,供養倭姬叫不敷。

  周撰一把撕了下來,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也不知道是誰貼的。洗臉的時候。心中躊躇,這館子不能住了。定了主意,忙吃了早飯,來會鄭紹畋。這時鄭紹畋已退了病院,在家裡靜養,見於周撰,問怎的這般早。周撰道:「我邀你同佃房子,你來麼?」

  鄭紹畋道:「你那裡不好住嗎?」

  周撰道:「雖沒有什麼不好住,到底沒有佃房子的自由。我們佃房子,教松子煮飯,可不請下女,比住館子便宜多著。你要肯來,三個人更便宜多了。飯菜隨我們的意,想吃什麼便吃什麼。並且揀僻靜點地方,還可時常邀些人來玩玩錢,叉叉麻雀。說不定三個人的房錢伙食,在這裡頭可尋得許多津貼。」

  鄭紹畋聽了,高興道:「我來一個。我今日便和你去找房子。」

  周撰道:「你的病全好了麼?」

  鄭紹畋道:「不要緊了。事不宜遲,我們就去罷!」

  周撰點頭道:「你的意思,以在哪方面為好?」

  鄭紹畋道:「隔神田太遠了的不好,小石川、牛達一帶最相安。」

  周撰道:「我們就先到牛達去。沒有,再去小石川。」

  當下計議已定,二人坐電車到江戶川下車,就在鶴卷町尋著了一棟,隔警察崗棚很遠,兩人都中意。找著房主問價,也還不貴。鄭紹畋放了定錢,約了明日即搬來,叫房主收拾房子。二人回家,各收檢行李。

  第二日都搬了過去,忙亂了兩日,諸事已妥。周撰將上海帶來的一副麻雀牌拿出來抹洗,對鄭紹畋道:「他們新來的牌癮最大,只要去邀他,沒有不來的。五塊底十塊底不論,我們總要撈幾個。這牌都有暗記,你把它認清,不知道的決看不出。倘若只有兩個客,要我們上場時。方合得點子。」

  說著,將牌的暗記,指給鄭紹畋看了。拿了副骰子出來,往桌上丟了一下道:「你沒事可練習這種丟法,單雙隨意。逢單是對,逢雙是兩邊。將骰子的底面記清,算著打幾個翻身,即成什麼骰樣。練熟了,要什麼骰樣,便是什麼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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