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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碎石飛刀呈絕技 差神役鬼調佳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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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尚要說,成連生插口問周撰道:「你還有工夫說這些沒要緊的話,差不多九點鐘了,看你怎麼處?」 周撰知道成連生已有醋意,便說道:「我的意中人既不能來,只得回去。文子一個人,也必不肯住的。」 成連生慌道:「你叫第二個,難道不是一樣嗎?」 周撰搖頭道:「除卻巫山不是雲。要只圖枕席之樂,我家裡放著現成的不是,何必白花錢?」 成連生歎道:「你也未免太固執了,又不用你出錢,便犧牲一夜,也不值什麼。」 周撰道:「既是這般說,要她另叫一個來也使得。」 說著起身招呼那婦人出來道:「藤子不待說是不能來了,你揀好的去另叫個來罷!」 婦人問要什麼年齡,什麼身材,愛肥愛瘦。周撰道:「像藤子那樣的就好。」 婦人應著去了。 周撰回房,因恐成連生多心,不便和文子說話,默默的坐著吃煙。成連生低了會頭,忽然向周撰道:「蔔先,我有句逆耳之言,久想對你說。恐怕你不能聽,故遲遲至今。現因有件事觸動了我,不能不說了。」 周撰見成連生忽然正襟危坐的說出這話來,不知他又要發什麼呆。便也正色道:「請說出來。什麼話,我都洗耳恭聽就是。」 成連生咳了聲嗽道:「我和你雖是同鄉,不是那混帳事發生,也沒有和你多談過。我近來留心看你的言談行事,都有很大的才情。看你寫給我的信,文字也大可去得,年紀又輕,精神又好。像你這樣的資質,在留學生中也不易多得。若肯用功,什麼偉大人物,你不能做?只是不進個學堂,實在可惜你這副身手,這副腦筋。我看現在中國一般聰明的少年,自謂負了點奇氣的,都有個毛病,就是不肯就範圍讀書。這病從哪裡得起哩?說起來,原因雖多,其實主要的原因,就是好高鶩遠。養成這好高鶩遠的性質,就吃了幾部歷史、幾部小說的虧。 「你看中國歷史上所說的什麼英雄,什麼豪傑,幾個說了他小時候如何用功、有如何的真實學問?不是說出自田間,就說是起于屠肆,用著一般無賴子、頑皮小孩子的舉動,為他們寫色,以為英雄不遇時,舉動顛倒,自應如是。小說上更是荒謬了。能荒唐放縱,說幾句大話的,能殺人放火,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便是英雄。真實學問,更不必說是一字不提的,英雄二字被他們糟蹋盡了。讀歷史看小說的青年,以為只要是如此,便是英雄了。故於今多有自鳴不事家人生產的,有說無不好酒之英雄的,有說英雄無奈是多情的。還有種種說法,無非依著小說中人物的行動,愈演愈奇。 「莫說英雄必不如是,縱今歷史上小說上都是英雄,也只算得歷史上的英雄。小說上的英雄,在二十世紀決不能出頭露面。二十世紀的英雄,決不是無真實學問的人,憑著一張嘴,吹吹牛皮,一枝筆。胡亂塗幾句假愛國的話,可以混充的。哪怕你聰明蓋世,像中國現在這樣社會,有知識的不多幾個。又因新改國體,惟舊是去,惟新是求,含沙帶泥出來的不少。只要是稍聰明的人,都可鑽的鑽,扒的扒,混碗飯吃。然中國不圖自強則已,如果幾個站在重要機關的人,有一二分心思想把中國弄好,那一般國民幸進的心思,還可由他日長一日嗎?」 成連生正待將好高鶩遠與幸進的弊病,極力發揮一番,那不作美的婦人,已帶了個女子走上來。成連生不願住口,周撰久已不耐煩起來,只不便直說。這些朽話,還待你說,我夢裡說出來,只怕還要比你說得圓滿。見婦人帶著女子來了,便一雙眼睛注到女子身上。看那女子,年齡不過十七八,鵝蛋臉兒,一雙眼睛,真是兩汪秋水。心想:雖不及藤子的風韻、松子的顏色,身材活潑,較二人有過之無不及,並無一點羞澀樣子。進房叩了個頭,即坐下,抽出扇子扇著,找文子說話。 那婦人在門外做手勢,叫周撰出去。周撰走至門口,婦人咬著耳根道:「中意麼?」 周撰笑著點頭道:「也就罷了。」 婦人道:「那東西怎麼樣,明日早晨嗎?」 周撰道:「你等等。」 說著進房,對成連生耳邊說道:「你把錢包給我,不可使她們兩個見了不雅。」 成連生點頭道:「理會得。」 起身伸手在脫下的洋服袋內拿了出來。不提防那錢包的角,掛住了袋子口,手一滑,只聽得喳喇一聲,滿房都是銀角子銅角子亂滾。周撰不大好意思,埋怨成連生道:「你在哪里弄這麼多散錢?」 成連生一邊彎腰拾錢,一邊答道:「十塊錢的票子,你看了我在淺草料理店換散的,散錢比票子好用些。」 周撰忍不住笑道:「好用些,並且滾得好看些,響得好聽些。」 成連生也不作理會,一心一意的一個個撿了起來,一五一十的鬥數。兩個女子都用扇子掩著口笑,周撰急得跺腳道:「可憐的老先生,她們已知道你有錢,不要擺了。」 成連生歎了口氣,將錢並錢包交給周撰道:「算子算了,還有五角錢不對數,用了不要緊,掉了可惜。」 周撰也不理他,接了錢到外面,拿了二十塊錢給婦人,叫她即刻收拾床帳。轉身進來,將錢包插入方才的洋服袋內,不敢由成連生經手,怕他再掉。 不知周、成二人這晚如何的真個銷魂,且俟下章再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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