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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回 遭暗算家破又人亡 困窮途形單更影只(1)


  話說同在這一個時候之間,不知是一個什麼人,也把一件東西,向哭道人的那個臺上擲了去,恰恰擲得十分淒巧,正揮在哭道人的衣兜中。那時候,他是坐著在那裡的。這一來,同在這一個臺上的人,已知道這次不是一件什麼好事,定有什麼人又要向這邊臺上搗蛋來了。

  等到哭道人伸進手去,把衣兜中的那件東西取了出來一瞧時,卻不料竟是血淋淋的一個人頭,並還是一個女子的頭,這是就著他兩頰上敷有脂粉的這一點而瞧看了出來的。於是,不但是哭道人本人,凡是坐在或站在這邊臺上而瞧到了這個人頭的人,都是驚駭到了萬分,不自覺的放直了喉嚨,而慘叫了起來,情形是騷亂到了極點了!

  而在哭道人這一邊,在驚駭之外,還添上了一種悲痛之情。原來,這被害者並不是別一個,他早已瞧看得十分清楚,就是他從齊六亭的手中搶了來,嬖愛到不得了的那個雪因!

  但他是何等厲害的一個角色,究和尋常的一般人大有不同。悲痛只是一剎那間的事,立刻就給他把這二者都驅走得很遠很遠,依舊又恢復了他先前那種精明的神氣。舉起炯炯作光的一雙眸子,向著台下望了去,意思是要在這人群之中,找出一個嫌疑犯來。看究竟是誰把這個人頭擲上臺來的,同時也就可推知誰是兇手的了!

  但是,這可不必經他找尋得,早見人群中直挺挺的立著一個人,兩眼滿挾凶光,一瞬都不瞬的向著他這邊臺上望著。啊呀,這不是別一個,卻就是那個齊六亭。一和他的眼光觸個正著,齊六亭即帶了十分得意的神氣,又像已是發了瘋似的,拍手大笑起來道:

  「哈哈,你仗了你的那種勢力,硬生生的把我的雪因奪了去,自以為可以把她玩上一世,我是沒有什麼法子可想的了。但我雖然是沒有法子可想,現在可已是把她殺死了,看你此後還能不能和她怎麼著怎麼著?最無聊的一個辦法,也只有把她的首圾,在錦匣中藏了起來,日夕的在枕邊供養著罷。」

  哭道人一瞧見齊六亭站在台下人群中,就知道殺雪因的定是他。心中已是好生的氣憤,恨不得馬上就殺死了他。如今,那裡再經得起齊六亭把這番話向他冷嘲熱罵著,更觸動了他的殺心,也就一言不發,只悄悄的舉起一個指頭來,對準著齊六亭把飛劍放了去。

  誰知,當那飛劍剛剛到得齊六亭的面前,忽從他的身後,轉出了一個婆子來,擋在前面。那飛劍是認不得什麼人的,拾恰把劍鋒觸著了那婆子一下,立刻便身首異處,倒在地下了。那飛劍既得到了一個犧牲,也就很迅速的飛了回去。

  這一來,可又惹動了一個人,便是那個馬天池。原來剛才為哭道人的飛劍曆斬的,就是他的母親。他起初原站在台下的那一角,只是帶著一顆很不安定的心,在一旁偷瞧著,生怕給哭道人瞧見了,將有所不利於他似的。如今,見他的母親已遭慘死,一慟之下,也就橫了一顆心,什麼都不顧了。便一壁放聲慟哭著,一壁直奔過來道:「咳,咳,老賊,你既已忍心把我的母親殺死,我也就不要這條性命了,和你拚上一拚罷!」

  可是,在哭道人的這一方面,不要說是一個馬天池,就是十個八個馬天池,也一點兒都不在他的心上。而且,他在這個時候,已是殺心大起,只要是瞧見有什麼人反對著他,他就要放出飛劍來,殺掉那一個人了。所以,他暫時倒把齊六亭舍了去,又要將那飛劍向著馬天池放來。然而,畢竟放著了這許多天下聞名的能人高手在這裡,怎能由得他如此的跋扈,他要殺去什麼人,就可殺去什麼人。因此,激動了大家的義憤,當他剛要把那飛劍第二次放出手去,早有不知多少柄的飛劍,不約而同的向著臺上射了來,集矢在他一人的身上了!

  於是,他也只能把飛劍放起,暫時把這不知多少柄的飛劍擋住了一下,聊以保全他自己的性命罷了。同時,卻又聽得齊六亭拍手大笑道:「哈哈,你瞧,你所辛苦經營的那個巢穴,不是又已起了火,燒了起來麼?你在以前的時候,一切都可由你窮凶極惡的幹了去,果然不失為一世之雄。但是請瞧,現在又是如何的一個局面?不是已到了家破人亡的一個地步了麼?這真要把我樂煞了。哈哈,哈哈!」

  哭道人一聽這話,心中已是一急,忙回過頭去,向著他那巢穴所在的地點望上一眼時,不禁更暗叫一聲:「苦也!」原來那邊一個天空中,全為濃黑的煙氣,通紅的火光所佔領,並且熱烘烘的一片向著這邊烘了來。還有不少的火星四下飛揚著,果然已是著了火,並已燒得不堪收拾的了!

  這不言而喻的,定也是齊六亭那班人手上所幹下來的事情呢。照著他所具有的那種法術,不論那火勢是如何的旺盛,或者比之現在更要厲害上幾倍,只要他一作起法來,把雨點也似的一種東西遠遠的向著火場上噴了去,立刻就會煙消火滅,什麼也沒有的了。

  然而,他如今以一柄劍,擋住了這不知多少柄的劍,已是覺得十分的吃力,偶然回過頭去望上一望,還是出自勉強,那裡再有什麼工夫作起這一個法來呢。如是的,又過上一會兒,他實在覺得有些抵擋不住了,暗想:「管他媽的,不如跑走了再講罷。『君子之仇十年』,我隨後去依舊可以找著了他們,一個個的細算今天這筆帳的。」他把這個主意一打定,便乘大家不防備的時候,倏的把劍一收,借一個遁,遁走了。

  他這一走不打緊,卻拆了鏡清道人的一個大爛汙。原來,在最初大家圍著了哭道人的時候,已有一部份人也把鏡清道人圍著了。如今,見哭道人一走,便又把那邊所有的攻擊力,也都移加到這一邊來,竟把鏡清道人作為他們唯一的物件了!

  這可真教鏡清道人有些兒不容易對付呢,然他不比哭道人這般的不要臉,他倒是有上一點英雄的氣概的,越是在這般困難的局面之下,越是把他的精神打了起來。一個人暗自在想道:「在今天如此的一個局面之下,以我一個人而去抵擋住他們許多人,並在這許多人中,還有上了不少的能人和高手,那我就是打敗下來,也是一點不足羞恥的。萬一竟是給我打勝了,不,就是不能打勝,只要大家打上一個平手,哼,那時候我鏡清道人的聲名,不是就要洋溢于四海麼?」

  可是,他自己雖尚要在這裡努力的支持上一會;暗中卻已有一個人,不能容許他是如此。只在一陣清風飄拂之間,早把鏡清道人從擂臺上吹了起來,飄飄蕩蕩的,向著天空中直送了去,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候,又是一陣風直對著他吹來,把他向地面上打去,便像栽上一個跟鬥似的,又將他跌落在地上了!但在他的身體上,卻一點兒的傷也沒有受到。

  當他忙睜開眼來一看時,只見所跌落的那個地點,正當著一座高山之下,這地方倒看去覺得好生的熟,好像他自己從前曾到過了不少回似的。再經上他仔細的一想,不禁恍然大悟道:「啊呀,這不就是白風山,我從前學道之地麼?想不到一別多年,我現在又回到了這個地方來了。而且還是經風一吹,恰恰吹到這個山前,將我跌落下來的,這又是什麼人玩的一套把戲呢?真是有點奇怪了。」同時,又瞧到了山邊的一草一石,都似見了故人一般,各有一段歷史可追尋,更引起了不少的舊感之想。

  正在這麼追懷舊跡、俯仰興悲之際,忽見眼前晃上一晃,即見這座山已被什麼黑越越的一件東西遮蔽著了。細一瞧時,方知是大與山等,高與山齊的一個巨人,當著山前而立,睜出了大得無比的一雙大眼睛,向他注視著。

  鏡清道人方知,是他的師傅銅鼎真人顯出法身來了。那麼,他此番的被攝到這山下來,定也是師傅玩的一個手法。否則,換了別一個人,法力總只和他相等,對於他決不能這般的指揮如意呢。一壁忙也將坐的姿勢改成為跪,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道:「弟子真是該死,如今又回得山來了。」在這寥寥的幾句話中,卻含有失敗歸來,羞見師傅的一大片意思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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