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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回 遭暗算家破又人亡 困窮途形單更影只(2)


  銅鼎真人聽了,將他那張大臉一板,厲聲叱道:「咳,你真是該死之至。你下山以後的一切所作所為,也太是鬧得不成樣子了。我當初為了你的魔心已起,不能再靜靜心心的習道下去,為整飭我的教規起見,不得不忍心驅斥你下山,原也含有教你到塵世去閱歷一番的意思在內。不料,你一下得山去,就膽敢創出什麼長春教來,又定出那種十惡不赦的教規,把人類所賴以存在的羞恥之心都打破。這一來,真不知坑害了多少青年男女呢!

  「誰知你這還不算,又去和那大膽妄為的人合了夥,擺設出什麼擂臺,要與普天下的修道之士決上一個雌雄。且不淪你的本領究是怎樣,只是你想要獨自稱霸於天下,把所有修道之士一齊都打倒,這個心未免大不可問了。倘然再聽你這般的胡為下去,更不知要鬧出些個什麼事故來,我做師傅的恐怕還有大大受累的日子在後頭呢。固此,我再也忍耐不下去,不得不把你召回來了。

  「當你跌落在這地上的時候,我也就把你看了神經所學得的一切法術,都收了回來。從此,你便和尋常人一個樣子,再也興不起什麼波浪來,我也就可把心放下呢。好,我已言盡於此,我們的師徒關係也從今天起不再存在,你去罷!」

  銅鼎真人把這話一說,可真把鏡清道人急得什麼似的。心想:師傅遇著了不肖的徒弟,發見了他們的劣跡以後,氣惱得把所傳授的法術都了回去。這在我們修道人中,倒也是常有聽得的事情,並不是什麼假話。我如今給師傅把所有的法術都收了回去,當然已和尋常的人沒有什麼兩樣,這還能作得出什麼事情來呢?而年齡也已很老,不是馬上就要遭到滅亡了麼?

  他如此的一想時,忙又叩頭哀求道:「現經師傅痛加訓迪,也知以前所作所為,真是該死之至。此後當痛改前非,決不敢再這般的胡鬧了,請師傅顧念舊情,仍准弟子列在門牆,並准其在山上繼續修道。或經此一番挫折之後,魔心已是退去,能再把這神經從七卷起,靜靜的接續著修習下去,也未可知呢。還乞師傅可憐著我,接受了我的這個請求罷!」

  銅鼎真人卻不再說什麼話,只在衣袖一拂間,他那法身早已杳然不見。鏡清道人正自惘惘然,卻又覺得自己也已不在這山下,忙一省察時,方知自己早到了山上,盤了雙膝坐在那裡,手中捧著的卻正是神經第七卷,又回復了當年修道時的那種光景了!

  這明明是銅鼎真人已答允下他的這種清求,准其再在這山上修道的了。於是,鏡清道人的事情,也就在此告上一個結束。至於他究竟能不能修成正果,卻還須待之若干年之後,並非現在我們這一輩人所能知道的呢!

  再說鏡清道人既被銅鼎真人召了回去,重在白風山續修道業,當時邛來山上的這個擂臺,也就不收場而自收場。因為主持擂臺的兩個正主,既都已走得不知去向,那邊臺上的一班孤群狗党,自然也就紛紛作鳥獸散,各自逃命要緊,這擂臺那裡再打得起來。因此,一般來打擂臺的人,也只好惘惘然各就歸途,真合了「乘興而來,敗興而返」這兩句話了!

  而這般轟轟烈烈的一個擂臺,竟會如此的草草收場,和著哭道人這麼一番如火如荼的氣象,剎那之間,竟又會家敗人亡,落得如此的一個結果!真都是出乎一般人意料之外的,很足使人感歎不已。這都按下不提。

  那麼,那個遭了家破人亡之痛的哭道人,一個遁,又遁到了那裡去了呢?原來他在一遁出了邛來山之後,正想收了遁光,在地面上暫時歇一下足。不料,忽從那裡傳來了一股絕大的力量,只一招,就把他晃晃蕩蕩的招到了那邊去,竟是一點兒也不容他作得主!

  哭道人心中不禁大大的吃上一涼道,「莫非當我遁走的時候,已被金羅漢、方紹德那些人窺破了機謀,也暗暗追隨在後邊,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便玩起這一手來了。倘然真是如此,我不免仍要落入他們的掌握之中,可就沒有了命了。」正自十分著急時,早已給那一股力招到了那邊,在當地兀然的站著了。在對面一塊大石上,卻坐著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正笑迷迷的望著他。

  哭道人一見是一個不相識的人,並不是什麼金羅漢,也不是什麼方紹德,更不是昆侖、崆峒、峨嵋三大派中其他的什麼人,早把心事放下了一半。還有那一半的心事,是只怕那老者或者是一個什麼妖怪,觀他剛才只是那麼的一招,就把他自己招到了這一邊來,可知定有上一種非常驚人的本領,遠非他自己所能敵。現在既落在這麼一個有本領人的掌握之中,可仍是一樁不了的事情呢!

  然而,那老者對他卻無絲毫的惡意,見他露出一種懷疑的神氣,只瞪起了一雙眼睛向自己望著,一句口也不開。便又從石上站立了出來,拱上一拱手,含笑說道,「你不是邛來山的哭道人麼?清了,請了!這一次的擺設擂臺,真是辛苦之至,至於後來的那種結果,也是大數所註定,非人力所能挽回的,你也不必怎樣的懊喪罷!」

  這真是奇怪,那老者不但是認識他,並對於他在邛來山擺設擂臺,以及後來失敗下來,前後一切的經過,更像是了如指掌。最後還十分的關切,又向他如此的勸慰著,好同有上了多少年交情的一個老朋友一般。而他自己可真不認識這麼一個人,在如此的一個情形之下,倒使哭道人更是呆了起來了。

  那老者便又笑著問道:「哈哈,你不認識我麼?你對於我的很是認識你,而你一點也不認識我,很是不解並覺得那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麼?那麼,請你向著我的這個頭上望一望,便可知道我究竟是一個什麼人了!」

  他這話,竟是越說越奇怪了起米,一壁也就把他的一顆頭低了下來,恰恰當著了哭道人的眼面前。哭道人不由自主的,便把眼光向他的頭顱上掃射了一下,但也不見到有什麼特異之處。只在髮際,赫然的呈露了七個香疤,這顯然是和尚們受過了戒所遺留下來的一種戒疤。啊呀!照此說來,莫非這老者從前是出過了家的,現在卻又還了俗了?哭道人一想到這裡,不禁也脫口而出的,說道:「哦,你老莫非從前是出過了家的?但不知法諱是那兩個字?一向卻少會得很!」

  那老者不覺把頭點上幾點道:「不錯,不錯,這一猜可給你猜著了。不瞞你說,我就是湖南紅蓮寺的知圓和尚。從前我們大家確是沒有會過面,不過在不久的以前,我曾私下到過一次邛來山,卻在暗地裡把你認識了下來了。至於今天你會到這海島上來,那是我早就推算了出來,所以我預先在這裡恭候著大駕呢!」

  紅蓮寺的知圓和尚,曾把湖南卜巡撫在寺中囚禁了起來,後來在無意中給陸小青識破機關,引得大隊官兵前來圍攻。紅蓮寺雖是燒得成為灰燼,知圓和尚卻依然幸逃法網。這一樁事,差不多在江湖上已是傳說了一個遍,凡在江湖上走動走動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的了。所以,當哭道人一聽說那老者就足大名鼎鼎的知圓和尚,覺得很是出乎意外,立刻露出一種肅然起敬的樣子來道:「哦,你老就是從前的知圓大和尚,這真是失敬之至了。但是,怎麼又會來到這裡的?」

  知圓道:「這話說來頗長,且到舍間去再談。你不知道,我已在這個島上立下足來,並小小的有上一點規模的了。」說後,便同了哭道人一齊走去,到了一所渠渠大廈之中,只見屋內一切陳設,都窮權奢華,更有豪僕如雲,供其役使,儼然是一個大富翁的排場了。

  知圓把哭道人引到了一間極精美的客室中,相將坐下以後,又望著哭道人笑了一笑道:「你到了我這屋中以後,可有沒有什麼一種感想?可要說我太不安分一些,一不做了和尚,就如此的窮奢極欲起來了。」

  哭道人忙把頭搖搖,笑著回答說:「決沒有這一個意思。」知圓又笑道:「那麼,我更有一句話告訴你,我不但在這裡過著極奢侈的生活,最近還要娶起老婆來了呢。」

  不知知他要娶老婆的這一句話,究竟是真是戲?且待第一百五十二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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