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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班諾威假設歡迎筵 黃石屏初試金針術(3)


  霍元甲禁不住吐舌道:「七個人至少也有七百斤,再加以這般重的車身,總在一千斤以外;這部機器開動起來,若沒有一萬斤以上的力量,如何能載著千斤以上的東西,這般飛跑?」農勁蓀搖頭道:「這機器並沒有這麼大的力量。其所以能跑的這麼快,機器的力量固然不小,因為馬路堅硬平坦,四個氣皮輪盤能發生一種彈力,使壓在地上的重量減輕,也是一個大原因。倘若在不平而鬆軟的路上,再用四個鐵輪盤,就是一個人不坐在上面,也開行不動;這樣的馬路,只要跑發了勢,絕不要多少力量去推動他。四爺只看那些拉人力車的,只顧兩腳向前飛跑,便可以知道是不大費氣力的了。尋常拉人力車的,多有五十歲以上的老年人,還抽著鴉片煙,這種車夫,難道能有多大的力量?一個坐車的百多斤,加上七八十斤重的車身,論情理要拉著飛跑,不是至少也得三四百斤的力量嗎?事實上何嘗有如此大力的車夫呢?」

  霍元甲恍然大悟道:「若不是農爺對我這般解說,我一輩子也以為這汽車的力量了不得。我從前聽人說外國大力士,能仰面睡在臺上,兩邊腰上搭著兩塊木板,一邊汽車的輪盤在腰上輾過去,我以為這是很不容易做到的一種硬功夫。照農爺這般一解釋出來,這簡直是一個騙人的玩意;休說一邊汽車沒有多重,便是全輛汽車壓在身上,氣皮輪盤是軟的,一眨眼就輾過了,有何了不得!」

  農勁蓀笑道:「在尋常人看了,自然覺得了不得,假使四爺願意鬧著玩,一隻手的力量,就可以拉住這汽車,使開車的開不動。」霍元甲道:「我不曾幹過這玩意,不敢說一手能拉住。」說話的時候,車忽然停了。農勁蓀就車窗看停車的所在,門口懸著一塊嘉道洋行的銅招牌,那當差的已先下車將車門打開了,霍元甲問這是什麼街道?農勁蓀道:「好像是北四川路。」

  那當差的在前引道,將二人帶到樓上一間鋪設極富麗的大客廳,自往裡面通報去了。農勁蓀看這客廳的左邊有一張門,門上釘著一塊寸半來高,四寸來寬的橫銅牌子,上面刻著英文字,是一間運動的房屋,忍不住指給霍元甲看道:「可見這班諾威確是一個醉心運動的人,這間房屋,就是專供他運動之用的。」旋說旋走過去握著門扭一扳,這門竟是不曾下鎖的,只一扳就隨手開了。

  霍元甲沒有見過外國人的運動房,見房門開了,也忍不住走近房門朝裡面看時,只見房中橫的豎的陳設著許多運動器具,壁上還掛著許多東西,都是不曾見過的。正待問農勁蓀,何以外國人運動,除卻尋常體操場所有的木馬秋千浪橋杠子等等而外,還有這一屋子的器具?只是還不曾開口,已聽得腳步聲響,漸走漸近,原來是班諾成出來了。滿面含笑的伸手與二人握了說道:「昨日約四點鐘,今日兩點鐘就請到兩位到敝行來,本是極無禮而又不近人情的舉動,只因我非常希望能與兩位多盤桓幾點鐘,所以冒昧迎接早兩小時屈臨。」霍元甲道:「先生這間運動的房子,可以進去參觀麼?」班諾威欣然答道:「有何不可,請進去看罷。」說著即將房門開了,引二人到房中。

  霍元甲見房角上豎著一個牛皮製成的東西,有五尺來高,上半段就和人一樣,有頭有肩,有兩條臂膊;下半段卻沒有腿,頭上的眼耳口鼻,也略具形式。看不出是作什麼用的,遂指著問班諾威。

  班諾威笑道:「這是我國拳鬥家,因平常不容易找著對手練習,便造出這東西來,假做一個理想的敵人。我這個皮人,與英國拳鬥家普通所用的,有些不同的地方;普通所用的,表面的形式和這個一樣,不過裡面沒有機械,兩條臂膊不發生何等作用,下半段就和不倒翁一般。我這個的胸部裝有機械,兩條劈膊能作種種活動,有有規則的活動,有無規則的活動,可隨使用人的便。初練習的時候,只能防範他有規則的活動,練熟了之後,才漸漸能應付無規則的活動。我這個的下半段,雖也是不倒翁一般的作用,但有兩條極粗而有力的彈簧,在受人壓迫的時候,他能托地跳了起來,掉在地上,依舊豎立不倒,我覺得比普通的皮人好多了。」

  霍元甲聽了很歡喜的問道:「使用這東西,有沒有一定的身法手法呢?」班諾威搖頭道:「沒有一定,只要把他一打,無論如何打法,他都能發生反抗。不過有快有慢,打一次只能發生一次的反抗,如繼續不斷的打,就可以繼續不斷的反抗。」

  農勁蓀道:「班先生不可以試驗給我們瞧瞧麼?」班諾威道:「試驗是很容易的,但是須更換運動衣服,穿著我身上這樣衣服,不好繼續不斷的打,略試幾下給兩位看罷。」隨即將洋服的上衣脫了,襯衫的袖口也捋到手腕上,走近那皮人,對準胸膛一拳打去。只見皮人往後一仰,接著兩條臂膊由下而上的打出來,左先右後打過頭頂,仍掉落下去;看那打出來的速度和形勢,似乎很有力量,倘若被打著一下,不問打在什麼地方,總得受點兒傷損。班諾威不待皮人的右手落下,一把將臂膊擒住,往旁邊一拖,皮人跟著往旁邊一倒;就在這一倒的時候,皮人的左手朝班諾威腰間橫掃過來,班諾威趁勢向前進一步,雙手把皮人的頸項抱著。皮人的兩條臂膊,正與活人一樣,一上一下不住的在班諾威背上敲打,班諾威抱著用力往下按,皮人陡然跳起來,班諾威也就鬆手跳離了皮人。皮人仍豎在原處,只管搖晃。

  班諾威顯著吃力的樣子說道:「這裡面機械彈簧的力量太大,不留神被碰一下,有時比拳鬥家的拳頭還重,倘若沒有這麼大的力量,又不能當理想敵人練習。」農勁蓀問道:「這東西就只有剛才這幾種動作呢?還是尚有旁的動作呢?」班諾威道:「他動作的方式很多,我現在因練習的時期不多,還不能儘量發揮他的作用,我若穿上運動衣服,認真練習起來,已能運用十多個方式了,剛才不過是一種方式。霍先生是中國最有名的拳術家,何妨試試這皮人。」

  霍元甲望著皮人不曾回答,農勁蓀不願意霍元甲動手,即接著笑道:「中國拳術的形式方法,都與貴國的不同;這皮人的反抗作用,是按照貴國拳鬥家的形式方法製造的,和中國的拳術不合。中國人練拳術要用這東西做理想敵練習,也未嘗不可?但是有些動作,不合於中國拳理的,須得稍加改造;不知道這東西性質,是不好應用的。」霍元甲歎道:「製造這東西的人,心思真細密得可佩服。用這東西練習對打,雖不能像活人一般的有變化,但有時反比活人好;因活人斷不肯給人專練習一種打法,每日若干遍。這東西只要機械不壞、彈簧不斷,是隨時可以給人練習的。」

  這皮人旁邊,還豎著兩件東西,都是半截人模樣。一個伸著一隻鐵制的右手,彷佛待和人握手的形式;一個雙手叉腰,挺著皮鼓也似的胸脯,當中一個飯碗般大小的窩兒,牛皮上的黑漆多剝落了,好像時常被人用拳頭,在窩兒上衝擊的樣子。這兩件東西的頭頂上,都安著一個形似鐘錶的東西。霍元甲也不曾見過,問班諾威是作何用的。

  班諾威一面也伸手握住鐵手,一面說道:「這是試驗力量的,每日練習有無長進,及長進了多少,一扳這手,就知道的極準確。」說時將手向懷中扳了一下,鐵手一動,裡面便發生一種機械的響聲,上面形似鐘錶的鐵針,立時移動。班諾威將手一松,那鐵針又回復原來的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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