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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班諾威假設歡迎筵 黃石屏初試金針術(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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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甲一時為好奇心所驅使,看了班諾威的舉動,不知不覺的走到班諾威所立的地位,也握住那鐵手用力往懷中一扳,只聽得喳喇一聲響!好像裡面有什麼機件被扳斷了。鐵針極快的走了一個圓圈,走到原來停住的所在,扳得當嘟一響,就停住不回走了。 班諾威逞口而出的叫了一聲啊唷道:「好大的力量!到我這裡來的各國大力士都有,都曾扳過這東西,沒有能將這上面的鐵針,扳動走一圓圈的。我這部機器是德國製造的,算世界最大的腕力機了。鐵針走一圓圈,有一千二百膀的力量,若力量在一千五百磅以內,裡面的機器還不至於扳斷。」 霍元甲面上顯出十分慚愧的神氣說道:「實在對不起班先生,我太魯莽了。不知道裡面的機器被扳斷了。能不能修理?」班諾威笑道:「這算不了什麼,很容易修理,我今日能親眼看見霍先生這般神力,這機器便永遠不能修理,我心裡也非常高興。就留著這一部扳壞了的腕力機,做一個永遠的紀念,豈不甚好!」霍元甲雖聽班諾威這麼說,然到人家做客,平白將人家的重要物件破壞,心裡終覺不安;對於房中所有的種種運動器械,連摸也不敢伸手摸一下,只隨便看了看,就走到客廳來。 班諾威跟到客廳,陪著二人坐下說道:「德國有個大力士奧利孫,實力還在著名大力士森堂之上;只因奧利孫生性不歡喜在舞臺上當眾表演技術,更不喜和人鬥力,所以沒有森堂那般聲名。奧利孫能雙手將一條新的鐵路鋼軌,扭彎在腰間當腰帶使用;並能用手將一丈長的鋼軌,向左右拉扯三下,即可拉長凡一尺五寸,此外森堂所能表演的技藝,他無不能表演。去年他到上海來遊歷,有許多人慫恿他獻技,他堅持不肯。我聞名去拜訪他,也歡迎他到這裡來,以為他的腕力,必不是這部腕力機所能稱量的;誰知他用盡氣力扳到第四次,才勉強扳到一千二百磅,連脖子都漲紅了。據他說這機的鐵手太高了。倘若能低一尺,至少也可望增加一百多膀的力量。除了這奧利孫而外,還經過好幾個大力士試扳,能到一千膀的都沒有。 「我看霍先生扳機的形式,也和那些大力士不同。那些大力士多是握住鐵手,慢慢的向懷中扳動,頂上計數的針,也慢慢的移動。假定這大力士能扳動八百磅,扳走到七百磅的時候,就忽上忽下的顫動起來,沒有在這時候,能保持不動的;也沒有能扳得這針只往上走,不停不退的。霍先生初握鐵手的時候,絲毫不動,只向懷中一扳,似乎全不用力,針卻和射箭一般的,達到千二百磅。針到了千二百磅的度數,機的內部才發生喳喇的響聲。有這麼大的力,還不驚人,最使我吃驚的,就在不知如何能來得這般快!這理由我得請霍先生說給我聽。」 霍元甲笑道:「我也不知道有什麼理由,我只覺得並沒有盡我的力量而已。」農勁蓀道:「這理由我願意解釋給班先生聽,我中國拳術家與外國拳術家不同的地方,不盡在方式,最關重要的還在這所用的氣力。外國拳術家的力與大力士的力,及普通人所有的力,都是一樣,力雖有大小不同,然力初成分是無分別的。 「至於中國拳術家則不然,拳術上所用的力,與普通人所有的力,完全兩樣。外國拳術家大力士及普通人的力,都是直力,中國拳術家是彈力,四肢百骸都是力的發射器具。譬如打人用手,實在不是用手,不過將手做力的發射管,傳達這力到敵人身上而已。這種力其快如電,只要一著敵人皮膚,便全部傳達過去了。平日拳術家所練慣的,就是要把這氣力發射管,練得十分靈活,不使有一點兒阻滯。這氣力既能練到一著皮膚,便全部射入敵人身上,當然一握鐵手,也立時全部傳達到針上。 「這種力,絕對不是提舉笨重東西,如大鐵啞鈴及石鎖之類的氣力。霍先生扳這腕力機的力量,據班先生說在一千五百磅以上,若有一千五百膀以上的鐵啞鈴,教霍先生提起或舉起,倒不得有這般容易。像霍先生手提肩挑的力量,本來極大;中國還有許多拳術家,手提肩挑的力量,還不及一個普通的碼頭挑夫,然打人時所需要發射的力量,卻能與霍先生相等,甚至更大,這便是中國拳術勝過世界一切武術的地方。」 說話時,已將近四點鐘,漸漸的來了幾個西洋人,經班諾威一一介紹,原來都是在上海多年的商人,不但不是武術家,也不是運動家。農勁蓀問班諾威,羅先生何以不見?班諾威道:「他今早因有生意到杭州去了。」農勁蓀聽了也沒注意。 到了十多個西洋人之後,當差的搬出許多西洋茶點來。班諾威請農霍二人及來賓圍著長桌就坐,並不要求霍元甲演說,就是這十多個來賓,因都不是拳術家和運動家的緣故,對於霍元甲並沒有欽佩的表示;班諾威也不曾將霍元甲扳斷腕力機的事說出來。表面上說是歡迎會,實際不過極平常的茶話會而已。霍元甲見班諾威的態度,初來時顯得異常誠懇,及來賓到了之後,便漸漸顯得冷淡了。在用茶點之時,一個西洋人和班諾威談生意,談得津津有味,更彷佛忘記席上有外賓似的。農勁蓀很覺詫異,輕拉了霍元甲一下,即起身告辭。班諾威竟不挽留,也不再用汽車送。 農霍二人走出嘉道洋行,霍元甲邊走邊歎氣道:「我平生做事不敢荒唐,今日卻太荒唐了!無端的把人家一部腕力機扳壞,大約那部腕力機值錢不少,所以自從扳壞了以後,班諾威口裡雖說的好聽,心裡卻大不願意,待遇我兩人的情形,變換得非常冷淡了。」農勁蓀道:「我也因為班諾威改變了態度,不高興再坐下去,只是究竟是不是因扳壞了那部腕力機,倒是疑問。那腕力機雖是花錢不少,然充其量也不過值千多塊錢;機械弄壞了可以修理,縱然損失也有限,一個大洋行的經理,不應氣度這麼小。」霍元甲道:「我們除卻扳壞了他的機器,沒有對不起他的事。」農勁蓀道:「昨日他和那姓羅的到我們那邊,分明說開歡迎會。照今天的情形,何嘗像一個歡迎會呢?難道這也是因扳壞了他的機器,臨時改變辦法,不歡迎了嗎?」 霍元甲氣忿得跺腳道:「沒有什麼道理可說,總而言之,洋鬼子沒有好東西,無有不是存心欺負中國人的。我恨外國人,抵死要和外國大力士拚一拚,也就是這緣故。」 農勁蓀道:「我生平所結交的外國人很多,商人中也不少有往來的,卻從來不見一個舉動離奇像班諾威的。我平時每每說中國人遭外國人輕視,多由中國人自己行為不檢,或因語言不通所致,怪不到外國人;外國的上等人是最講禮貌,最顧信義的。若照班諾威今日這種忽然冷淡的情形看來,連我也想不出所以忽被他輕視的道理。好在我們和他原沒有一點兒關係,他瞧得起與瞧不起,都算不了一回事。」 霍元甲道:「一個外國商人瞧得起我瞧不起我,自然沒有關係,不過他特地派汽車歡迎我們來,平白無故的卻擺出一副冷淡給我們看;我們起身作辭,他不但毫不挽留,也不說派汽車送的話,簡直好像有意要給我們下不去,我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和我開玩笑。」 農勁蓀道:「這班諾威是英國人,說不定與奧比音或沃林是朋友,因心裡不滿意四爺定要和沃林訂約,與奧比音較量,所以有這番舉動。」霍元甲道:「農爺認識的外國朋友多,能不能探聽出他的用意來?」農勁蓀想了一想道:「探聽是可以探聽出來的,今天時候不早了,明天我且為這事去訪幾個朋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二人因一邊說話,一邊行路,不知不覺的一會兒便步行到了。 茶房正開上晚飯來。霍元甲剛端著飯吃,忽覺得胸脯以下,有些脹痛,當下也沒說出來,勉強吃了兩碗飯,益發痛得厲害了。他平時每頓須吃三碗多飯,還得五個饅頭;這時吃過兩碗飯,實在痛的吃不下了,不得不放碗起身,用手按著痛處,在房中來回的走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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