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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鳴山功臣廟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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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實錄》:洪武二年正月乙巳,立功臣廟于雞籠山。六月丙寅,功臣廟成。論次諸臣之功,以徐達為首,次常遇春,又次李文忠、鄧愈、湯和、沐英、胡大海、馮國用、趙德勝、耿再成、華高、丁德興、俞通海、張德勝、吳良、吳禎、曹良臣、康茂才、吳複、茅成、孫興祖,凡二十有一人。命死者塑像祀之,仍虛生者之位。初,胡大海等歿,上命塑其像于卞壺、蔣子文之廟,至是複塑像於新廟。是祀也,掌在太常,記在《會典》,二百餘年已來,未之有改也。 太倉王世貞獨考其誤,以謂國初之封六王,韓、魏、鄭、曹、宋、衛也。立廟之時,韓、宋猶未受封,何以前知其不令終而絀之?黔甯是時官不過指揮,何以知其必樹大勳而驟登之?此記事者之誤也。然則雲何?曰:塑像虛位誠有之,其後如韓、宋者,則弗克與享也。今之位次,據永樂初年見在者而書之也。王氏之考核矣,而未及詳也。夫豈惟黔寧哉!初封二十八侯,何以獨舉五人?繼封十二侯,何以獨舉一人?自蘄國以外,皆以有功待封者也。若黔國,則與黔寧比肩者也。如《國史》之雲,其所謂論次者,以何為援據乎?《國史》於二年既雲論次諸臣之功,定祀二十一人矣,七年六月書祔祭新戰沒定遼衛指揮高茂等三十八人,八年正月又書增祀華雲龍、李思齊等一百八人,九年又書祔祭何文輝及有功者一百八人,十三年又書祔祭顧時以下二百八十人。以二年之定祀者為是,則七年以後不宜增;以七年後之增祀者為是,則二年之祀未嘗定。同是祀典,同是《國史》,而前後舛錯如此。此所謂以子之矛,陷子之楯者也。虛位塑像,王氏以謂誠有之,吾以為非也。二年正月,上敕中書省臣曰:諸將相從,捐軀戮力,開拓疆宇,有共事而不睹其成,建功而未食其報。追思功勞,痛切朕懷。其命有司,立功臣廟于雞籠山,序其封爵,為像以祀之。九年七月,又諭禮官曰:「諸將始從征伐,宣力效勞。朕於爵賞,不敢吝惜,大者公,小者侯,死則俾之廟食,以報其功。」繇二年之敕觀之,則雲塑死者之像;繇九年之諭觀之,則雲報死者之功。其辭意甚明也。令果有生者虛位之事,則立廟之日,寧不以此明諭省臣,而獨諄複于死者耶?《羅鶴記》雲:「雞鳴山廟祀,定於洪武十一年。」斯又與二年何異?《一統志》雲:「南京功臣廟,建於洪武二十年。」嘉靖中,科臣禮官駁郭威襄配享之議,皆援以為證。且謂黔寧、東甌,此時尚在,以實生者虛位之說。雖然,宋、潁、涼三公,與長興、武定二侯,皆無恙也。如宋、潁、涼三公者,將先虛位而後絀之耶?長興、武定,或先虛位而後不及補耶?王景撰黔寧《神道碑》雲:「王薨之明年,塑像功臣廟,敕太常祀以大牢。」令二十年位次已定,則黔寧之塑像,何以待其薨之明年耶?傳曰:「豫凶事,非禮也。」記曰:「之生而致死之不仁,而不可為也。」以皇祖之神聖,觀會通以行典禮,而繆盩若是耶?故生者虛位之說,吾斷以為無之。 然則二十一人之祀,其定於何時乎?曰:吾未有征也。其殆當聖祖末年,胡、藍二黨底定,諸公侯之以罪誅者,以嫌死者,芟夷既盡,而後二十一人之論次始定乎?國初,文臣則平章,武臣則都督指揮,皆得祔祭。《洪武圖志》雲:「功臣廟在雞鳴山南,凡本朝開國元勳,功在社稷,澤及生民者,則祀於此。」志刻於洪武二十八年,豈聖祖末年,嘗汰除祔祭文武諸臣,而獨舉元勳之祀乎?考之《會典》,正祭中山以下六人,配以郢國以下十五人,兩廡各立一牌,總書故指揮千百戶衛所鎮撫之靈。蓋舉汰除祔祭諸臣而合祀之也。《一統志》所載定於洪武二十年者,庶幾近之。 雖然,二十一人之論次,果出自聖祖,其權衡未有不曲當者也。今則猶有猜焉。六王吾無間然矣,六王以下,梁國六公,皆與享太廟者也。而永義獨不在二十一人之列。享祀之禮,莫重于太廟,古所謂其從與享先生王祭于太烝者也。舉其重而廢其輕,于義何居?二年正月丁未,以功臣廖永安等配享太廟。四年四月,定合祭功臣配享之禮,永安等七人之配享太廟,舊矣。不知何時革而為六也?六年,賜永安等七人諡號。九年加贈,十三年改封鄖國。聖祖之追念永安,未嘗少殺也。鄭曉謂九年罷永安祀者,誤也。然則太廟之黜鄖國,殆未必出聖祖之意矣。功臣廟之祀,又安得而絀之?如謂德慶之獲罪,足以累其兄,則泗國獨無宋國為之弟,而虢國獨無南安為之弟乎?然則永義、鄖國之不祀功臣廟者,非定論也。國初死事諸臣,與於兩序者,梁國五公之外,濟國、安國、東海、燕山四人而已。在太平則有東丘輩而不得與,在南昌則有隴西、忠節輩而不得與,在康山則有濟陽、清河、高陽、安定輩而不得與。至於陷虜剖腹如樂浪者,以督府峻贈上公,而亦不得與。東丘諸公,縱不得與梁國六公等,獨不當與濟國、東海、燕山相上下乎?樂浪之忠烈,又豈少遜于安國乎?如謂東丘諸公死事之地,已有特祠,則梁國不嘗祀於南昌,而越國不嘗祀於金華乎?故吾謂濟國四人之祀,其于以報國初死事之臣,殆有未盡也,此亦非定論也。開國功臣以逆誅,以嫌死者,例不得與享。其有生封侯,死封公,贈諡稠疊,而亦不得與者。身死之後,黨事髮露,如滕、杞、陝、許、芮、永諸公是也。滕國之祔祭,已見於《國史》,蓋祔而後黜者也。獨吳海國儼然從其兄之後廟食至今,何居?庚午五月之詔,播示天下者,海國不在二十七人之列乎?其罪狀未明,縱不比于滕、杞諸公,又豈獨後於陝國乎?陝國不祀而海國祀,其何以服陝國之心乎?海國之得祀,於祀為不典,于國為失刑,此未必聖祖之意也。恐亦非定論也。以位次考之,其載在《會典》者,東序則馮郢國以下七人,西序則胡越國以下八人,與今廟中位次相合。吳江國在西序,吳海國在東序,皆居第五。躋海國于江國之上,斯為越祀矣。《實錄》則雲:「次胡大海,次馮國用。」皆西先於東。江國兄弟,適當其次。而華高、丁德興序于俞虢國、張蔡國之上,則以配享太廟之元勳,抑而居下,又未可謂之順祀也。繇此推之,二十一人位次,《實錄》《會典》,彼此錯互,已不可考正。《一統志》之所載,未知何所援據,又豈可遽信哉?吾學《周禮》,其可為三歎已矣。然則嘉靖中太廟配享之議如何?曰:文成,宜與享太廟者也。進威襄於二十一人之列,吾無譏焉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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