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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中泠《淨香稿》序


  餘為舉子,與公安袁小修、丹陽賀中泠卒業城西之極樂寺。課讀少閑,余與小修尊酒相對,談諧間作;而中泠覃思自如。一燈熒熒,《雪車》《冰柱》,擊戛筆硯間。迄今三十餘年,猶耿耿在吾目中也。餘與中泠既第,皆系名黨籍,屏居削跡,過從稀簡。余蹤跡疏放,游於酒人詞客之間,把玩歲月,荏苒無成。中泠卻埽讀書,焚膏宿火,約略如舉子時。於是中泠之志氣日強,學殖日富,鉤章劌句,大放厥辭,而餘遂瞠乎其後矣。更十餘年,余益困於鉤黨,放逐逮系,與死為徒。而中泠以資望深重,入踐卿寺,出領節鉞。休沐歸裡,角巾布袍,訪餘山中。酒闌燈炧,屈指三十年事,杳然如昔夢。蘇子訓與老翁摩娑銅人,相謂曰:適見鑄此,而已近五百歲矣。餘與中泠所遘,豈有異也?

  中泠頃以其詩文集示餘,俾為其序。中泠之詩文,其境會多餘所閱歷,而已蕩為陳跡矣;其人多餘所遊好,而已化為鬼錄矣。餘撫之,益不能無子訓長安霸城之感。而至於語言之妙,能使滄桑陵穀,攢簇于眼前,陳人異物,活現於紙上,則餘所為徘徊俯仰、坐臥而不能置者也。余老矣,於中泠禮先一飯,顧不能不以此事遜中泠,漫題數語,歎息而歸之。自今以往,中泠將出而大用於世,不復理筆劄之役。余閒居無事,尚欲以桑榆之末光,與中泠爭長於黃池,以斯言當致師焉其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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