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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孔肩文集序


  近代之偽為古文者,其病有三:曰僦,曰剽,曰奴。窶人子賃居廊廡,主人翁之廣廈華屋,皆若其所有,問其所托處,求一茅蓋頭曾不可得,故曰僦也。椎埋之黨,銖兩之奸,夜動而晝伏,忘衣食之源而昧生理,韓子謂降而不能者類是,故曰剽也。傭其耳目,囚其心志,呻呼啽囈,一不自主,仰他人之鼻息,而承其餘氣,縱其有成,亦千古之隸人而已矣,故曰奴也。百餘年來,學者之于偽學,童而習之,以為固然。彼且為僦為剽為奴,我又從而僦之剽之奴之。沿訛踵繆,日新月異,不復知其為僦為剽為奴之所自來,而況有進於此者乎?當此之時,錢塘鄭圭,字孔肩,奮起于諸生之中,讀柳子厚、蘇子瞻之文,句比字櫛,疏通其意義,以授學者,斯可謂難矣。孔肩以明經入官,為令及守,皆在西粵蠻夷之區,廉平惠和,至今歌思之。老於逢掖,牽率應酬,不能以暇日餘年,竟其修辭居業之志。及其為序記論議之文,簡古質雅,不少貶以徇俗,卓然有志于古者也。孔肩沒數年,其子某,收拾遺文刻之,凡若干卷,而餘為之序曰:嗚呼!孔肩之文,其僅傳於世者如此,雖未竟其修辭居業之志,我知其不為偽學者也。世之學者,有能搜抉古學,察識為僦為剽為奴者之病,而思砭而起之也,其將自孔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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