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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近溪語要》序


  自有宋之儒者高樹壇宇,擊排佛學,而李屏山之徒力相撐柱,耶律湛然張大其說,以謂可箴江左書生膏肓之病,而中原學士大夫有斯疾者,亦可以發藥。於是聰明才辯之士,往往游意於別傳,而所謂儒門澹泊收拾不住者,即於吾儒見之矣。

  吾嘗讀柳子厚之書,其稱浮圖之說,推離還源,合於生而靜者,以為不背於孔子。其稱大鑒之道,始以性善,終以性善,不假耘鋤者,以為不背於孟子。然後恍然有得於儒釋門庭之外。涉獵先儒之書,而夷考其行事,其持身之嚴,任道之篤,以毗尼按之,殆亦儒門之律師也。周元公、朱文公皆扣擊於禪人而有悟焉,朱子《齋居》之詩曰:「了此無為法,身心同晏如。」彼其所得,固已超然於語言文字,亦豈落宗門之後?五花開後,狂禪瀾倒,埽末流之塵跡,修儒行為箴砭,紵現之間,亦有時節因緣在焉,其微權固未可以語人也。本朝之談學者,新會之主靜,河津之藏密,固已別具手眼。至於陽明、近溪,曠世而作,剖性命之微言,發儒先之秘密,如泉之湧地,如風之襲物,開遮縱奪,無施不可。人至是而始信儒者之所藏,固如是其富有日新,迨兩公而始啟其扃甗,數其珍寶耳。李習之年廿有九參藥山,退而著《複性書》,或疑其以儒而盜佛,是所謂疑東鄰之井,盜西鄰之水者乎?疑陽明、近溪之盜佛也,亦若是已矣。滇南陶仲璞,撮兩家語錄之精要者,刻而傳之,而使餘敘其首。餘為之序曰:此非兩家之書,而儒釋參同之書,可以止屏山之諍,而息湛然之譏者也。若夫以佛合孔,以禪合孟,則非餘之言而柳子之言也。崇禎壬午塗月,虞山錢謙益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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