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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元年六月(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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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辛醜,詔:「尚書左右曹,各輪郎官一員宿直。其省、寺、監官輪宿,除秘書省、大理寺、國子都水監依舊外,餘並罷。」以刑部郎中杜紘言宿官夜無職事,而有燈燭之虞也。 壬寅,禮部言:坤成節上壽,合用乾興年故事權罷,止令拜表。其在京並諸州、軍,依故事賜宴,不作樂。從之。 又言:「蘇轍奏請明堂用皇祐典禮,奉詔禮部、太常寺同議以聞。今詳皇祐明堂雖嘗徧祀,然嘉祐末,已經仁宗厘正。至元豐三年,宗祀英宗於明堂以配上帝,專用孝經嚴配之文,最為得禮之正。蓋宗祀大典,更累聖乃定,將來季秋大饗明堂,宜遵元豐三年定制。」從之。(轍奏,見五月六日。) 誡約西蕃邈川首領河西軍節度使阿裡骨,詔曰:「昨得卿父董戩文字,稱:『身有重患,必是身死,蕃家國土事,已教男阿裡骨管勾。』朕以卿祖考忠順朝廷,世受封爵,已降制命,令卿襲封,及賜衣帶支給請受等。卿繼世之初,人情未一,固當推廣恩信,惠養一方;今聞卿自管勾以來,頗峻刑殺,部族之眾,諒不皇寧。雖出傳聞,未忘憂想,卿宜以繼承為重,以仁厚為先,無恃寵榮,務安種落,副朝廷所以封立之惠,思前人所以付與之心。」(當略出降詔端由。) 夏國遣間使春約訛羅聿進貢,以刑部郎中杜紘押伴。司馬光言:「臣近具劄子,奏乞於今月八日隨執政赴延和殿進呈文字,複蒙聖慈遣中使封還,令依前降指揮,臣不敢再三固違聖旨。然臣區區之心,所以欲於八日入對者,竊見夏國宥州有牒,稱已差人詣闕,計會所侵疆土城寨。竊慮其日進呈上件文字,此乃邊鄙安危之機,生民休戚之本,不可不察。臣自今年二月初以來,累曾上言,乞因新天子即位,西人恭順之際,早下詔書,赦其罪戾,待遇如故,則控縱在我,天子之體正,休兵息民,夷夏之心安。即不幸,敵人或有一語不遜,一騎犯邊,則此詔不可複下。無何,臣在病假,不得面論,人心不同,為眾所奪。日復一日,遷延至今,敵先遣使來,直求侵地,指陳兵端,辭意侵慢,前所議詔書已不可下矣。既失此機會,即日使者至,應答亦難。若悉從其所請,則彼益驕而無厭,若悉拒而不從,則邊患由此而起。今就二者之中,甯為百姓屈己,少從所請,以紓邊患。不可激令憤怒,致興兵犯塞,以困生民。所以然者,靈夏之役,本由我起,新開數寨,皆是彼田。今既許其內附,豈可猶靳所侵地而不與?彼必曰:『我自天子新即位,卑辭厚禮以事中國,庶幾歸我侵疆。今猶不許,則是恭順無益,不若以武力取之。』彼小則上書悖慢,大則攻陷新城,當此之時,不得已而與之,其為國家之恥,無乃甚於今日乎?以小喻大,譬如甲奪乙田,未請而與之,勝於請而後與,若更請而不與,則彼必興鬥訟矣。此是非利害,明若白黑。臣竊慮進呈之際,群臣猶有見小忘大、守近遺遠,惜此不毛無用之地,結成覆軍殺將之禍,兵連不解,為國家憂。伏望陛下決自聖志,勿聽浮言,為兆民計。文彥博輔佐四朝,熟知敵情,此可謂軍國重事,願陛下詢彥博以決之。」既而彥博論與光合,眾不能奪。(光行狀雲:「論西戎,大略以和戎為便,用兵為非。時異議者甚眾,光持之益堅。其後,太師文彥博議與公合,眾不能奪。」不知彥博議與光合,是何日月,今附見此。七月八日範純仁畫三策以進,亦言彥博與執政論疆事,當即是七月初也。紹聖二年八月七日罷分畫。舊錄載彥博議棄四寨,以謂邊臣欺罔,為國生事,第恐不能持久,卻須自棄,不如推恩給與。當求全本增入,更檢月日附此。) 詔應差禁軍,系將兵、不系將兵,並袞同差使。(新無。) 廣南西路經略安撫司言請邕州將兵與不系將兵,差往寨鎮都同巡檢等處防托,歲一代。從之。(新無。) 尚書左僕射司馬光舉奉議郎張舜民、通直郎孫准、河南府右軍巡判官劉安世,尚書右僕射呂公著舉朝奉郎孔平仲、承議郎畢仲游孫朴,中書侍郎張璪舉承議郎趙挺之梅灝、宣義郎陸長愈,同知樞密院事安燾舉承議郎盛次仲、太學博士王柄、蘄州錄事參軍廖正一,尚書左丞李清臣舉宣德郎陳察、太學正晁補之、常州晉陵縣丞李昭杞,尚書右丞呂大防舉奉議郎趙叡、劉唐老、黃陂縣令李籲,同知樞密院事範純仁舉宣德郎楊國寶、承議郎畢仲游、太學博士張耒,並堪館閣之選。詔候過明堂,令學士院試,其在外者,召赴闕。(四月十四日,初有此詔。張舜民,邠州人;孫准,瑜子,爽孫;劉安世,航子;孔平仲,文仲弟;畢仲游,仲衍弟;孫朴,固子;趙挺之,諸城人;梅灝,熙六第三甲,蘇州人;陸長愈,熙三第四甲,開封人;盛次仲,嘉六第四甲,開封人;王柄,熙六第三甲,開封人;廖正一,豐三第三甲,安州人;陳察,熙九第三甲;開封人;晁補之、李昭堒、趙叡,熙六第四甲,開封人;劉唐老,忱子;李籲,熙九第四甲,開封人;楊國寶,仲元子;張耒,淮陰人。) 尚書省言:應寺、監事,合具申會應報。從之。 禦史中丞劉摯言:「臣伏睹近制,升朝官各舉進士經明行修一人,及升等推恩,理為舉主過犯同罪等事。臣竊原朝廷之意,患程試考校徒得文詞,故更立此制,以進實行,天下幸甚。臣退而熟計,及考學士、大夫之議,以為法則善矣,然使升朝官舉之,不若使州郡以上舉之便。臣謹條上利害。按國朝舊制,臣僚任通判,知州乃得舉官。蓋知人實難,非行己謹、閱事久,誠未可責以保任。今升朝官無職罪若私罪重,此外不計資任、不察能否,諸科刀筆之吏,一切得薦士,此不可一也。經術深淺,問而可知也,至於行義汙潔,非鄉里、庠序群居久處,毀譽素著,誰能知之?不拘路分,但非有服親,皆得奏舉,臣恐流離之人虛偽見售,此不可二也。天下升朝官無慮幾二千人,則所薦士亦如之,積累歲月,不被薦者無幾矣。人人升等推恩,無以示勸,此不可三也。議者謂朝士固皆選擇可任使之人,然品流不一,員品猥眾;今勢利相市,必有受賕造訟,以撓陛下之法者。臣誠淺薄,不敢臆度朝士大夫以為必然,亦不敢以為不然。然則選舉之利未見,而奔競之俗先成,此不可四也。傳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計今天下之士,一郡一邑,隨其眾寡,必有善士,考鄉里之行,詢庠序之論,其勢親,其事察,無如州郡之吏。至於監司,則朝廷所任以按察,台諫、侍從,亦朝廷所倚以議論,故臣願每遇科場詔下,委逐州長吏奏舉經明行修進士一名。仍以應舉實數二百人為率,不滿二百人聽舉一名。每二百人加一名,至三人止。監司轉運判官以上于本路,在京台諫以上於開封府、國子監,各許奏舉一名。非鄉貫及不經學校,或無可應詔,並聽勿舉。自餘升等推恩、理舉主同罪犯等,並依元降朝旨。」 又言:「臣愚以謂三代鄉舉之制未易遽複,欲少仿古,則諸侯歲貢之法,莫此為近。伏望詳酌施行。」乃詔朝官通判資序以上人,許舉保。(四月二十四日,初詔。) 癸卯,右司諫蘇轍言:「臣五月二十六日上殿劄子,乞明降詔書,戒敕監司、長吏,使知朝廷愛惜鄉差役人,與神宗朝愛惜雇募役人無異。應系日前約束官吏侵擾役人條貫,使刑部錄出具委無漏落,雕印頒下,令一切如舊,出榜州、縣,使民知之。仍常加督察,有犯不赦。應監司所部有犯不能覺察,致因事髮露者,重其坐。至今多日未蒙施行。伏念臣前作此奏,為聞近日諸縣曹吏,有因差役致富。小民被差充役,初參,上下費錢有至一二十千者;州、縣官吏亦有以舊雇役人慣熟,多方陵虐所差之人,必令出錢,作情願雇募;又有以新差役人拙野,退換別差,必得慣熟如意而後止者;天下官吏不能皆良,如此等事,所在不一。雖非目見,可以意料,民被其害,如遭湯火。竊意此奏朝上,聖心惻怛,不待終日而行,不意遷延至今,不以為急。臣愚竊恐朝廷始複差役,議者妄謂差法一行,更無患害,聞臣此奏,未免不信。臣謂改雇為差,實得當今救弊之要,然使聞害不除,見善不徙,則差役害人,未必減於免役。伏乞聖慈檢臣前奏,早降詔書,具言所聞差役官吏情弊,仍備錄前後禁約,曉諭中外,使知朝廷深意,則天下幸甚。」 貼黃稱:「臣訪聞近日頗有上書言差役不便,蒙付看詳役法所,臣推原其意,皆由州、縣施行差法,別有騷擾,以致人言者。若不早為禁約,深為不便。伏乞指揮,于役法所檢取民間前後言差役不便文字,略賜省覽,即見詣實。」 禦史中丞劉摯言:「臣近者劾奏呂惠卿去年公違陛下即位赦文約束,於四月出兵侵討西界,乞正典刑,未蒙處分。風聞或者之言,雲惠卿曾奏稟。臣以謂曾與不曾奏稟,固非臣之所能知,然奏而出兵,不奏而出,皆是違廢制詔,其罪一也。借如赦後奏請,不過以虛為實,張皇邊患,以取必於朝廷。且是時,神宗皇帝新棄天下,梓宮在殯,而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哀迷在疚,此何時也?而惠卿忍不恤國家大故,乃敢違格詔旨,以謀動師旅為請,欲遂其貪功幸進之意,是豈複有臣子之道哉!赦書明言,靜守疆埸,不得侵擾外界。乃陛下即位之始,欲以安靜四夷,況邊鄙本無一事,惠卿何至廢敕而請之。使陛下初臨萬國,命令反復,不能著信義於四夷,豈不重可歎哉!當惠卿奏請之時,朝廷不能愛惜命令,亟行誅責,既已失矣。今來諫官禦史交章彈論,中外指議,罪狀明白,又以二三之言,滅裂寬貸,指事不原其心,議法不當其罪,則何以救命令失信之患?何以開外夷向化之心?何以為天下奸雄擅興者之戒?伏望早賜睿斷,按惠卿罪,重行誅竄。」 貼黃稱:「使惠卿於赦後誠有奏請,即不知當時朝旨以何辭報之,臣竊料朝廷必不於大喪哀戚中許其出兵,侵討外界,自廢赦令也。若惠卿在去年三月六日赦前,舊曾承受指揮,使之侵討,緣三月六日赦書,系是後赦,自合遵稟。」(元祐元年六月十七日、二十二日再彈。) 甲辰,四方館使、果州刺史、環慶路鈐轄兼知邠州謝麟換朝議大夫、直秘閣、知潭州,朝議大夫、秘書少監劉攽為直龍圖閣、知蔡州。攽以病自乞也。 給事中孫覺胡宗愈、中書舍人蘇軾范百祿奏疏留中不報。 詔太學置春秋博士一員,令本監長貳奏舉。 資政殿大學士、正議大夫、提舉崇福宮呂惠卿落職,降為中散大夫、光祿卿、分司南京,蘇州居住。以諫官蘇轍等言惠卿奸惡,及知太原府日,違登寶位赦敕出兵西界,故有是命。(轍等疏在初八日,政目但稱轍言。) 右正言王覿言:「近制,通議大夫已上皆通行磨勘,故自推行官制以來,或以特恩,或以磨勘而轉一官,比舊有實轉兩官,以至三四官,非所以愛惜名器也。請自京官至太中大夫以上,毋以磨勘轉官。」詔:「文臣磨勘,待制太中大夫已上,至通議大夫止,余官至中散大夫止,其中散大夫已上,勞績酬獎合轉官者,只許回授與子孫。特旨升遷,不在此限。」 中書省言:「故高兗王妻韓越國太夫人李氏,乞推恩門客進士周汝楫,依楊備、馬驤試監簿理選限出官例。吏部言按元豐薦舉令,門客因蔭補而授官者,並不許參選。」(新無。) 殿中侍御史林旦言:「平江軍節度行軍司馬、監南嶽廟張靚自陳罪犯,乞送訴理所看詳。按靚輒敢以真罪實犯、累經勘正事狀,文奸欺罔朝聽,伏望罷所領嶽廟,送吏部令授合入監當差遣。」從之。(張靚元系呂惠卿責官。) 監察禦史韓川言:「朝廷更市易之法,捐減所收息數,宿逋放釋殆盡。自罷賒賣以來,實用錢物交易,日入過三百千,收一分之息,月得九百千。又未必滿一分也,慮貨之陳積,但及五厘,足以免罰,則亦出之,是月息才四百五十千。而倉務共占官六員,專副書吏、庫級等不減百人,月給俸食幾千緡,所收之息,不補所費之半。竊惟市易之設,雖曰平均物直,而其事則不免計較以取利,使獲其利,實足以佐用尚不可,而又所收不補所費,顧可為邪?請于市易務監官、監門內,各留一員,及實用公人催納欠負,結絕見在物貨,畫日更不收買。」從之,仍令戶部條析合措置事件以聞。 右正言王覿言: 臣聞糴甚貴傷民,甚賤傷農,古今之通患也。故李悝、耿壽昌為平糴常平之法,以救其弊,不惟當時人以為便,而後世有賴焉。神宗臨禦之初,柄臣建議廢常平舊法,以散青苗錢。縉紳之公論,莫不以為非,而主議者持之甚堅。先帝聖明,心知其故,初雖重違之,而至於數年之後,乃奮然獨斷,令常平錢斛存留一半,遇斛鬥價貴,減市價出糶,收成時,添市價收糴,此有以見先帝知常平舊法之不可廢也。然青苗錢未遂全罷者,以主議之大臣猶在,附會者膠固其說,未可以遽破而已。 今二聖臨禦,善政無不行,弊事無不革,宜有以成先帝之志矣。今年閏二月九日敕,應系提舉官錢谷,委提點刑獄主管,依舊常平倉法。命下之日,四方歎頌,以陛下聖德隆厚,前古之良法,先帝之素志,信可以行之於今日矣。曾未數月,遽複更易,而所謂青苗錢者,方旦著為新令,以重其事。物論深以為駭,而莫知其故。臣竊料議者,不過曰青苗既不立額,而取人情願,坐而得息,有利而無害雲爾。果如此議,臣且言其不然也。夫取便出息,貧下無知之人所甚欲也,初無故而得錢,孰非情願?迨乎收斂之際,即須追呼督促,黢以鞭笞,威以枷錮,而後本息可得也。且又將新蓋舊,積累太多,則以逃亡自捐之,虐及妻孥、累及司保者,相望于道路矣。當太平無事之時,而使其民無辜陷溺,有至於此,可不為之痛惜哉!然則青苗之所為利者,果在於利民邪?非民之所利,則其說既見於前矣,如曰利國,則自古以來,利不及民而國能獨利者,未之有也。必民利而後國利焉,此惟常平舊法有之,而非青苗錢之所能致也。 夫糴甚貴傷人,甚賤傷農,人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乃必然之理也。人果傷而離散矣,區區青苗之錢,能使之不離散乎?農果傷而國貧矣,瑣瑣二分之息,能使之不貧乎?故不若穀賤不至於傷農,而民敦本,民敦本則田野辟,而賦稅增也。穀貴不至於傷人則民樂業,民樂業則百貨出,而無求不得也。夫如是,則下何假於借貸之物,而上何慕於二分之息?故曰:民利而後國利,惟常平舊法有之,而非青苗錢之所能致也。臣竊惟先帝存留常平一半錢斛,以行舊法,誠務在於平谷價矣,然今天下郡縣,猶不免樂歲粒米狼戾,價甚賤而不售,凶年穀價騰踴,民阻饑而死亡者,何邪?蓋郡縣之吏,妄意朝廷之法,惟急於為利,故於青苗新令,則競務力行,於糶糴舊條,則僅同虛設。而又常平錢斛既分以為青苗之本,則可充糶糴者,自已不多,是以穀價低昂而終未見其平也。臣伏望朝廷罷散青苗錢,依今年二月九日敕,行舊常平倉法,以成先帝之素志,無使郡縣之吏以利心期朝廷,而廢善法也。惟聖慈詳酌,蚤賜指揮施行。 貼黃稱:「先帝用大臣之議,行青苗之法,偶以一二言事臣僚所論過差,嘗行降黜。及行法數年之後,左右前後之人,及諸路監司、守令等,豈複有議青苗法者哉!惟頌贊之言,則日聞於前矣。然先帝乃奮然不謀群臣,令常平存留一半錢斛,以行糶糴舊法者,蓋深知青苗錢之為弊,而察糶糴舊法之為善也。若其後臣僚有能將順,乞盡罷青苗,行常平舊法,則先帝豈不聽從?以存留一半錢斛之意而觀之,可知也。惟聖慈詳察。」(覿自注雲:六月十八日。) 乙巳,左司諫王岩叟言: 臣昨十六日上殿奏事,蒙陛下語及張璪,臣力言璪邪巧,多行私意,不可以久在中書。蒙陛下再三宣諭,已盡知璪所為,且留待除服後教去,令休著文字。臣便合恭稟睿旨,置不復言,然靜而伏思,臣任諫諍,天下之事可諫諍者,莫急於佞人在君側而不去。孔子曰:『佞人殆。』殆者,危也。言佞人不去,天下之危道也。今佞人在陛下側,可不懼哉!此臣之所以不敢自安,而切切為陛下言也。蓋其朝夕得以惑亂聖聽,賊害政事,黨庇奸惡,讒譖善良,將無所不至,最腹心根本之大患也。此而不諫,更諫何事?臣非不知今日不言,上可以順承陛下之意,下可以悅媚奸臣之心,於臣之私,甚為得計,然臣安忍便臣之私,而忘國家之便哉?臣所以不避死亡之誅,而犯逆鱗以告陛下,必期陛下感悟,早逐奸臣,為社稷福也。 陛下又以璪嘗預受遺,不欲責去。臣謂陛下與其小不忍以容奸,蠹傷國家,曷若大有為而去佞,光顯祖宗?此則陛下之大孝也,豈可反以眷留欺罔先帝之人為奉承遺志惜大體哉?可留而去之,害義也,可去而留之,害政也。若璪,可謂害政矣。按璪奴事安石,死交惠卿,羽翼王珪之佞,唱和章惇,以倚其外強,陰結誠一,以資其外援。惟一唱一和,交縱詭隨,協為蒙蔽,賈百姓之怨以歸朝廷,不聞一言忠於先帝。謂陛下所宜憤疾,肆諸市朝,以雪先帝之恨,不謂陛下反容而留之,鬱天下之公議也。兼以今日循默保位,惶恐畏罪,猶或可容,而敢乘間伺便,為私不已,以招人言,致命令已出而複退,法制既行而又改。推其由來,皆璪唱議,恩則斂歸私室,怨則移在朝廷。 又中書機要之地,尤當謹嚴靜密,璪乃洩漏上旨,攘竊主恩,習為常態。每三省差除,或方都堂商量,或在簾前准擬,先請召其人,面自語之。其美者,則不以為出於人主,而以為出於己;其不美者,則曰此非我意。又或言事官言其黨人,則立召至其第,以章疏中語告之,使得奔走經營,彌縫於上下。其背公向私,弄威福以賣朝廷,乃敢如此,豈可以為大臣、處要地以腹心托之哉?陛下未知則可,既知而容之,則奸臣將安于為私,無複畏憚矣。自古人君患在蔽惑,不知其為奸邪而誤用之,今陛下聰明洞徹,幸深知其奸邪矣,而猶用之不已,此臣之所以為陛下惜也。皇帝陛下春秋方富,太皇太后陛下不出房闥,大臣尤當小心恭謹,外不敢為奸以易朝廷,內不忍懷私以欺陛下,乃忠臣之義也。觀璪之心,乃幸兩宮聽政簾下,而得以肆其奸,行其私耳。以謂宜以大不恭、不忠論,安可容而恕之邪?陛下亦宜自固主權,不可放與奸臣,令侵侮也。伏惟陛下即位以來,無改更一事不協人情,無進退一人不合公議,求言若渴,從諫如流,何獨于璪,靳靳如此也!臣愚區區,深恐累吾君全德之美,陛下亦何得不自惜此清明之政邪?伏望聖慈,早賜罷黜,以為奸臣懷私事君之戒。天下幸甚! 小貼子稱:「臣聞璪近曾留身獨對,必有自營之言,惑亂聖聽。竊計或佯為求去,以探陛下之情,或推過於眾,以寬陛下之意。誣忠言為黨論,反私意為公心,詭辭百端,以求安身固位而已。願陛下深察之。」 又稱:「陛下至聖至明,照察人情,無所不盡,須體量臣等違陛下之情,極是難事。殆非大義所迫、系國家利害,則臣等何敢不承順聖意,故欲犯顏以取罪戾?蓋國家之事有所未安,而諫諍之職,不敢自安也。陛下以此察臣,則臣之心宜可恕,臣之言宜可取矣。」(岩叟集自注雲:六月十九日上此。) 丙午,司馬光言:「臣近曾三次具劄子奏,乞與執政、赴延和殿進呈文字,皆蒙聖慈遣中使封還,雲候秋涼。雖聖恩矜憫,隆厚無窮,然臣既待罪宰相,豈可不於簾前參陪國論?況今已立秋,兼臣自體當得筋力差勝於前,可以支吾,只是無人扶掖,全拜起不得。欲乞如臣前奏,候垂簾日,許令與諸執政赴延和殿常起居,同進呈文字。並乞降指揮,令臣每遇殿上問聖體及謝恩等合拜之時,特令免拜,若在殿下常起居,許令臣男康扶掖。仍乞傳宣閤門,每遇臣入朝,許令臣男康隨入殿門。」從之。(「丙午,司馬光言:請自今遇延和殿垂簾日,赴起居奏事。從之。仍以足瘡,詔許乘轎,起居特免拜,及令男康扶掖入殿。此舊錄所修也。新錄從舊。) 尚書省言:「近有司奏差踏逐官吏短使,不以閑劇倒置,乞不拘常制,至有直闕,吏部擬差,多非其人。請自今除軍期邊防,非常賊盜,先有不拘常制,並依舊例外,其餘已得不拘常制指揮並罷。自今並令依條奏舉,應合差短使,亦如之。如違,委禦史台彈奏。」從之。 左司諫王岩叟言:「臣竊以人得於表裡不疑則可任,事出於上下相應則易成。此諸府之辟召、群司之奏舉所以不可廢也。自辟舉之法罷而用選格,可以見功過而不可以見人材,中外患之,於是不得已而有踏逐奏差、申差之格。踏逐者,陰用舉官之實而明削同罪,非善法也。選才薦能而曰『踏逐』,非雅名也。必當擇人之地而不重用人之道,非深計也。委人以權而不容舉其所知,非通術也。伏望聖慈特賜指揮,複內外官司舉官法,以允公議。(岩叟所言,附見於此,當詳考。) 左司諫王岩叟、左正言朱光庭、右司諫蘇轍、右正言王覿等言:「臣等伏見近降朝旨,以臣寮上言呂惠卿罪惡,責授惠卿中散大夫,守光祿卿,分司南京。竊以執鯨鯢於漏網,稍正邦刑;蓄虎豹於近郊,終貽後患。謹按惠卿在熙寧中恣行不義,創立弊法,上以詿誤朝廷,下以殘害海內,計窮力詘,黜居藩郡,猶複妄希功賞,輕用甲兵,結怨西戎,貽憂先帝,罪狀顯白,已不容誅。至於私行險詖,人所不為,始與安石結刎頸之義,終與王氏為尋戈之絢,忠義蔑然,詭變難測。今雖自知罪大,不容於世,然猶詐稱疾病,潛伺間隙。譬如蝮慐猛獸,雖蹔爾弭伏,而凶性終在,遇便即發。若不深為圈檻,投畀無人之境,臣等恐其防閑稍緩,竊出害人。不然,臣等豈不知降四官,落一職,為分司官,在於常人不為輕典乎?蓋以堯之四凶、魯之少正卯既非常人,不當複用常法治也。況複陛下即位之初,明下赦書,戒敕邊吏,不得侵擾外界,務要靜守疆埸。是時惠卿任河東帥,被遇先帝恩德最深,自聞遺制,略無哀戚,日夜點集兵馬,為入界討蕩之計,及其遷延未發,恐為敵所覺知,遂令兵馬司借赦書不得侵擾之文,曉諭將佐,以欵賊計。仍於四月十五日具奏上件事由,於二十一日出界。夫登極赦書,國之大信,所以綏靖中國,懷來四夷,人臣奉行,敢有輕議!今惠卿公然違戾,出師伐國,而又借用其文,設詐欺敵,侮玩朝廷,殊無忌憚。推其心,則出於無君,論其罪,則入於大不敬。積其前後所犯,皆在不赦。朝廷縱欲貸而不誅,只乞檢臣等前奏,投之四裔,以禦魑魅。臣等與惠卿初無絢怨,但以為國去凶,義不可已,惟陛下特賜裁斷。」(王覿自注此奏雲:子由撰,六月八日岩叟言惠卿用兵,五月十九日、六月八日轍言惠卿罪惡,五月二十一日光庭言六月二日、十六日覿言用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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