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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寧五年六月(2)


  丙寅,詔西作坊鑄京師諸門銅符契三十四。令三司給左契付諸門,右契付內鑰匙庫,依法勘同請納;其開朝門牌六面,亦隨銅契發放。上以京城門禁不嚴,素無符契,命樞密院約舊制更造銅契,中刻魚形,以門名識之,分左右給納,以戒不虞,而啟閉之法密於舊矣。兩紀並書此。

  丁卯,詔太子中允、館閣校勘陳侗同判登聞鼓院,罷樞密院檢詳,以禦史張商英言「侗行能不足,宮邸有妻族之親,每休沐相從,宴飲無度」故也。

  試國子四門助教張延年換額外翰林醫學,特免試,從岐王顥請也。詔自今陳乞醫官院職名,不許免試,上以醫官免試容有幸進,故申嚴舊制。

  王安石惡李評,必欲去之,既辨其上壽新儀不可用,謂閤門吏不當劾,而閤門吏因言評所修新儀率不可用,遇不可即擅改非一。於是,中書取新儀看詳,其間如改元會殿前三帥起居等皆非是。及三帥論其不可,評乃擅令用舊儀而不奏,至中書責問,仍迫取吏人狀雲「使副已令申舉」,然至今不曾申舉,吏又雲「實未嘗見使副指揮」。又沈衡判刑部,評已令告謝,及杜紘判刑部,評乃止之,中書詰其故,輒抵雲「儀制在中書,無所檢用,方欲申稟」,然中書先所取儀制乃其副也。安石具以白上,曰:「評誕謾大抵類此。前改蔡挺文字,猥雲吏人不言,臣聞評擅改使副文字多矣。陛下以為不可,即歸咎吏人不言。」上曰:「評所改,皆非使副簽署者。昨改蔡挺文字,則吏人狀謂評果不知。」安石曰:「吏人狀安可為據?大臣尚畏評中傷,不敢與校,何況吏人,豈敢證評不直?」上曰:「人中傷評者卻多,如禦史言評與吳充結親,評與充乃不成親。」安石曰:「禦史言事誠疏略,又非特此一事。然漢元帝以劉向、京房疏略,遂信石顯為忠。今評欺罔狀明甚,陛下但推鞫,即評雖巧說,亦必不能自蔽。」上曰:「第恐評有說。」安石曰:「陛下若偏聽則評必有說,若推鞫則明見欺罔之狀。」上曰:「元會事已多時。」安石曰:「事固多時,中書久未進呈者,正為無因耳。而評乃因杜紘事反誣中書久留儀制,故不得不以聞。評欺罔如此,又安可縱!」上曰:「此誠有罪,令送宣徽院取勘。」已而上批:「閤門失檢點三事,尋召問評等,更無他辭,並各引罪,縱加推鞫,不過如此。其狄諮,張誠一止是偶失點檢,罪可矜恕,皆由評故,致此滋蔓,若不罷去,事必愈多,煩費推求,何日窮己?可令評更不管勾閤門事,餘悉放罪。」七月戊戌當考。要錄雲:安石曰:「評所定閤門儀制不可行。」上心主評議,安石力爭,上終右評。評擅改樞密副使蔡挺文字,安石指此證評為欺,上曰:「豈以評為忠良,但人難求備。如評肯盡力亦少。」安石曰:「既非忠良,蔽欺陛下耳目,豈可不略檢察,必破去之?」至是,上乃令評更不得管勾閤門。

  己巳,王安石謁告,上令馮宗道撫問,安石因附表劄請解機務,上複令宗道齎手詔封還表劄,趣安石入見。

  大食勿巡國使辛押陀羅進助修廣州城錢糧,仍乞統察蕃長司,詔勿受其狀,令廣州相度所乞以聞。是年月,勿巡國入貢,大食國不與焉。辛押陀羅乃勿巡使者,不知何故卻稱大食勿巡?會要于大食國亦載此,時政記同,當考。

  辛未,詔雄州兩地供輸戶,凡有科率名件,並依舊例,不得令帶納椓箔及增他賦。

  詔荊湖路轉運副使孫珪、江南東路轉運副使韓鐸等可並降敕獎諭。初,諸路廂軍沿五代舊制,軍額參雜,請給不一,上命樞密院合併,而鐸等以兩路廂軍合為一軍,最先成書故也。

  是日,王安石入見,上怪安石求去,安石曰:「疲疾不任勞劇,兼任事久,積中外怨惡多。又人情容有壅塞,暫令臣辭位,既少紓中外怨惡,又上下或有壅塞,陛下可以察知。若察知臣不為邪,異時複驅策,臣所不敢辭也。」上曰:「卿從來豈畏人怨惡者?人情有何壅塞?卿心別有所懷,何不道?」安石曰:「臣所懷具此。」上曰:「得非為李評事?評自言閤門事偶失提掇,便致失事,今既有失檢點事,固合勘。」安石曰:「臣所懷具如奏狀所陳,非有他也。」上曰:「卿無乃謂朕有疑心?朕自知制誥知卿,屬以天下事,如呂誨比卿少正卯、盧杞,朕固知卿,不為誨所惑,豈更有人能惑朕者?朕於卿斷無疑心,即不須如此。」安石曰:「臣平生操行本不為人所疑,在仁宗朝知制誥,只一次上殿,與大臣又無党。及蒙陛下拔擢,曾未及一兩月,初未曾有施為,呂誨乃便以方盧杞,就令臣所存如杞,亦須有所施為,其罪狀明白,乃可比杞,今既未有一事,便以比杞,此不待陛下聰明然後可知其妄。若任事久,疑似之跡多,而讒誣之人,材或過於呂誨,即臣未敢保陛下無疑也。」上曰:「呂公著與卿交遊至相善,然言韓琦必以兵討君側惡人,朕亦不為公著所惑。」安石曰:「公著此言,亦非特陛下聰明然後可辨;明明在上,豈有如此之理!」上曰:「卿知性命之理,非有心於功名爵祿。然君臣之義,卿必不廢。朕於卿未有失,卿又實無病,何緣便有去就?」安石曰:「臣非敢言去就,但乞均勞逸而已。」上曰:「卿之所存,雖朋友未必知。至於眾人見朕于卿相知如此,亦皆不知其所以。朕與卿相知,近世以來所未有,所以為君臣者形而已,形固不足累卿;然君臣之義,固重于朋友,若朋友與卿要約,勤勤如此,卿亦宜為之少屈。朕既與卿為君臣,安得不為朕少屈?」安石曰:「臣荷陛下知遇,固當以死報陛下,誠以疾病。又古今異宜,大臣久擅事未有無釁者,及其有釁然後求去,則害陛下知人之明,又傷臣私義,此臣所以不免違忤陛下。」上曰:「周公為成王所疑,故逃居東,及成王不疑則歸周。縱朕於卿有疑,今既相見無疑,卿亦可止。」又曰:「如亢瑛至微賤,尚敢言卿,上下何由壅塞?卿不須慮此。」安石固乞退,上固留之,比三四退,上又固留,約令入中書不復乞。安石曰:「日旰不敢久勞聖體,容別具奏至中書。」遂出,複具劄子乞罷。上令馮宗道齎手詔封還劄子,曰:「卿已許朕,何故又入?以卿素守,豈可食言也?」安石複具奏,而閤門等處皆有旨不許收接安石文字。陳瓘論曰:熙甯八年,安石再為宰相,其年七月,頒三經義考天下。當是之時,安石與呂惠卿同在中書,已反目而不相語矣。明年,神考以禦史中丞鄧綰奸回頗辟,怒而出之,安石求去,亦不留也。觀其人,讀其書,不論其時可乎?臣今取三經義考安石及雱解經之微意,先論其時,然後以日錄合之,譏薄之言藏於經義,詆誣之語肆于私史。追思神考所以眷待安石之意,臣能流涕而已矣!雱所撰書義,以謂聖人君子不可疑而遠之也,疑而遠之則違天矣;又以謂人君不明,可惑以非義,則于周公忠聖不能無疑;又以謂成王不明,為小人所惑,故疑周公;又謂成王易惑,疑忠聖之人。而安石所撰士師八成義,以謂守正特立之士,以邪誣而不容于時,此禍本之所注而大盜之所以作也。蔡卞繼述之說,其本在此。守此意者謂之守正,不然則指為邪朋;立此說者謂之特立,不然則指為流俗。非我類者皆邪朋也,異我說者皆邪誣也。於是,用其所謂守正特立之士,廢其所謂邪朋邪誣之人,從而喜曰「禍本消矣,大盜息矣」。此卞之所謂國是也。人主不得違,同列不敢議,惇、布在其術內而不知也。臣昨在諫省,嘗進中說一卷,但論蔡卞力主安石;及觀日錄,然後知罪乃始于安石、王雱假詩、書以文其奸。安石托聖訓以肆其詆,三經、日錄誣偽相應,蓋雱以易惑之語誣薄神考,所以甚明其父之忠聖而不可疑也。安石自聖,遂以其詐悖之身僭比周公,而以含糊不分明之語上詆先烈者,不可一二數。聖主繼志述事,事亡追遠;三經包藏之說,日錄誣訕之言,其亦忍聞之乎!向使安石不著日錄,則私意之在三經及他書者未盡露也。今三經、日錄前唱後應,枝葉粲然,非無文義,而大理乖舛,奸名犯教,習用其說者終為身患。臣于王氏之學,安敢無改往自新之意也。陳瓘尊堯餘言曰:臣竊考日錄,安石書神考聖訓曰:「所以為君臣者形而已,形固不足以累卿。朕既與卿為君臣,卿宜為朕少屈。」嗚呼,果自神考之訓乎?托訓如此,縱而不辨,臣恐自今以後,事君以形者顰笑進止,皆無真實之心矣;自尊大者驕很傲上,皆有難屈之氣矣。此等托訓之言,為臣子者安可以不辨哉!

  壬申,上又令勾當禦藥院李舜舉召安石入見,安石欲附舜舉表劄,舜舉不可乃已。

  癸酉,安石自齎表入見,上不肯視,複以授安石,敦譬令就職,曰:「朕自得卿文字,累日惶惑,卿且念朕如此。」安石固請,勿許,是日早出。

  屯田員外郎高旦罷將作監丞,送審官東院,以禦史張商英言旦不治職事、多遊權門故也。晁補之銘旦墓。

  成都府、利州路走馬承受潘孝和言:「屯駐雄威兵樂升、王慶告神勇兵楊進等謀奪縣尉甲為亂,鈐轄司斷配進等沙門島及廣南,乞特遷升一資。」詔鳳翔府斬進首送成都府,令眾餘配沙門島;升與下班殿侍,仍賜錢三百千,王慶二百千。舊制告變者賜袍帶、遷十將,上以遠方屯戍至眾,賞之宜重,故特命之。於是,上謂執政曰:「朝廷改成都便宜行事法,吳中複屢乞複行。及楊進結眾為變,而中複乃止刺配之,若付以便宜,不過反是,妄配平人為多,有何所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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