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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七年八月


  八月乙亥朔,內出明堂樂章迎神、送神曲,隸于太常。太常博士、秘閣校理裴煜奏:「大祀與國忌同者,自慶曆至嘉祐凡八祀,有司皆援舊禮,樂備而不作。忌日必哀,志有所至,其不用樂,宜也。然樂所以降格神祇,非以適一己之私也。謹按開元中禮部建言,忌日享廟應用樂。裴寬立議:『廟尊忌卑則作樂,廟卑忌尊則備而不奏。』中書令張說以寬議為是。宗廟如此,則天地、日月、社稷之祀用樂明矣。臣以為凡祀天地、日月、社稷與忌日同者,伏請用樂,其在廟,則如寬之議。所冀略輕存重,不失其稱。」下其章禮官,議曰:「傳稱祭天以禋為歆神之始,以血為陳饌之始;祭地以埋為歆神之始,以血為陳饌之始;宗廟以灌為歆神之始,以腥為陳饌之始。然則天、地、宗廟皆以樂為致神之始,故曰『大祭有三始』,謂此也。天地之間,虛豁而不見其形者,陽也。鬼神居天地之間,不可以人道接也。聲屬￿陽,故樂之音聲號召於天地之間,庶幾神明聞之,因而來格。故祭必求諸陽。商人之祭,先奏樂以求神,先求于陽也;次灌地求神于陰,達於淵泉也。周人尚臭,四時之祭,先灌地以求神,先求諸陰也。然則天神、地祇、人鬼之祀,不可去樂明矣。今七廟連室,難分廟忌之尊卑,欲依唐舊制及國朝故事,廟祭與忌同日,並縣而不作;其與別廟諸後忌同者,作之;若祀天地、日月、九宮、太一及祀百神,並請作樂;社稷以下諸祀,既卑於廟,則樂可不作。」翰林學士王珪等謂:「社稷,國之所尊,其祀日若與別廟諸後忌同者,伏請亦不去樂。」詔恭依。

  丙子,右衛大將軍、岳州團練使宗實辭泰州防禦使、知宗正寺,許之。

  初,宗實屢乞繳還告敕,上謂韓琦曰:「彼既如此,盍姑已乎?」琦曰:「此事安可中輟!願陛下賜以手劄,使知出自聖意,必不敢辭。」比遣使召之,稱疾不入。琦與歐陽修等私議曰:「宗正之命既出,外人皆知必為皇子矣,不若遂正其名。」修曰:「知宗正事告敕付閤門,得以不受。今立為皇子,止用一詔書,事定矣。」遂入對,乞聽宗實辭所除官。上曰:「勿更為他名,便可立為皇子,明堂前速與了當。」琦因請諭樞密院。及張昪至,帝面諭之,昪曰:「陛下不疑否?」帝曰:「朕欲民心先有所系屬,但姓趙者斯可矣。」昪即再拜稱賀。琦等乞帝書手劄付外施行。既退,輔臣未分廳,中使已傳手劄至中書。

  丁醜,琦召翰林學士王珪令草詔,珪疑焉。戊寅,請對,言:「此大事也,後不可悔。外議皆雲執政大臣強陛下為此,若不出自陛下,則禍亂之萌未可知。」上指心曰:「此決自朕懷,非由大臣之言也。不如此,眾心不安。卿何疑焉?」乃再拜殿上曰:「陛下能獨斷為宗廟社稷計,此天下之福也。」退而草詔以進。

  己卯,詔曰:「人道親親,王者之所先務也。蓋二帝之隆治由茲出,朕甚慕之。右衛大將軍、岳州團練使宗實,皇兄濮安懿王之子,猶朕之子也,少鞠于宮中,而聰知仁賢,見於夙成。日者選于宗子近籍,命以治宗正之事,使者數至其第,乃崇執謙退,久不受命,朕默嘉焉。朕蒙先帝遺德,奉承聖業,罔敢失墜。夫立愛之道,自親者始,固可以厚天下之風,而上以嚴宗廟也。其以為皇子。」

  辛巳,上悉召宗室入宮,諭以立皇子之意。

  壬午,詔入內內侍省、皇城司,即內香藥庫之西偏,營建皇子位。

  癸未,賜皇子名曙。初,中書擇日旁十字,上點最下一字用之。

  詔太子太保致仕龐籍陪祀明堂,籍辭不至。

  邈川首領唃廝囉既老,國事皆委其子董氈。知秦州張方平嘗誘董氈入貢,許奏為防禦使,董氈尋遣使入貢。知雜禦史吳中複劾奏方平擅以官爵許戎狄,啟其貪心,方平議遂不行。

  先是,契丹以女妻董氈,與之共圖夏國,夏主諒祚與戰,屢為所敗。及是諒祚舉兵擊董氈,屯于古渭州,其熟戶酋長皆懼,以為諒祚且來併吞諸族,亟詣方平求救。方平懼,飾樓櫓為守城之備,盡籍諸縣馬,悉發下番兵。皇祐末,古渭州熟戶反,增秦州戎兵甚多。事平,文彥博悉分屯永興、涇原、環慶三路,期有警則召之,以省芻糧,謂之下番兵。方平既發下番兵,關西震聳,仍驛奏乞發京畿禁軍十指揮赴本路。樞密使張昪言於上曰:「臣昔在秦州,邊人言敵欲入寇者甚眾,後皆無事實。今事未可知,而發京畿兵以赴之,驚動遠近,非計也,請少須之。」上從之。數日,方平復奏諒祚已引兵西去擊董氈矣。諒祚尋複為董氈所敗,築堡于古渭州之側而還。

  諫官司馬光因劾奏方平怯懦輕舉,請加竄謫。宰相曾公亮獨右方平,曰:「兵不出塞,何名為輕舉?且寇所以不入者,以有備故也。有備而賊不至,顧以輕舉罪之,邊臣自是不敢為先事之備矣。」光奏三上,甲申,徙知秦州張方平知應天府。

  太常禮院言:「奉詔詳定同判太常寺呂公著狀,每歲孟享,太廟七室並用羊二、豕二,而奉慈一廟亦如之,酌之豐殺,未適其宜。本院伏詳天神至尊,無物可稱其德,故祭用犢以貴誠。宗廟社稷則用太牢,以別天神之祭也。楚觀射父曰:『天子舉以太牢,祀以會』。鄭康成曰:『會,三太牢也』。周禮,祫祭每廟各一牢。漢舊儀,大祭祀祫每牢中分之,左辨上帝俎,右辨上後俎,餘肉委積於前數千斤。周、漢宗廟牲牢之富,從可知矣。請如公著議,凡因郊祀親享太廟,舊用犢四、羊四、豕四,今請用犢一、羊七、豕七。孟享、臘享,舊用羊二、豕二,今請用羊七、豕七。禘祫攝事,舊用羊四、豕四,今請用羊七、豕七。皇后廟孟享、臘享,舊用羊一、豕一,今請用羊四、豕四。」詔恭依。

  乙酉,詔太常寺登歌用柷、敔。先是,翰林學士王珪言:「古之作樂,以五聲播於八音,調和諧合,與治道通。先王用於天地、宗廟、社稷,事於山川、鬼神,使鳥獸鹹若,況於人乎!然而樂雖盛而音虧,未知所以為樂也。今郊廟升歌之樂,有金、石、絲、竹、匏、土、革,而無木音。夫所謂柷、敔,孔安國以戛擊是柷、敔之用。既雲下而擊鼓,知鳴球與柷、敔之在堂,故傳曰:『堂上堂下,各有柷、敔也。』今陛下躬祀明堂,宜詔有司考樂之失而合八音之和。」於是,下禮官議而增置之。

  辛卯,司封郎中李受為皇子位伴讀,改宗正寺伴讀王獵為皇子位說書。受,江南人也。

  大宗正司言皇子累奏辭所除恩命,是日還其奏。

  壬辰,詔權以皇城司廨宇為皇子位,仍命入內高班王中慶、梁德政發車乘津置行李入內。上既下己卯詔書,皇子猶堅臥稱疾不入。司馬光、王陶等言:「凡人於絲毫之利,至相爭奪,今皇子辭不貲之富,已三百餘日不受命,其賢於人遠矣。有識聞之,足以知陛下之聖,能為天下得人。然臣聞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而行,使者受命不受辭,皇子不當辭遜,使者不當徒反。凡詔皇子內臣,皆乞責降,且以臣子大義責皇子,宜必入。」上與輔臣謀之,韓琦曰:「今既為陛下子,何所間哉!願令本宮族屬敦勸,及選親信內人就諭旨,彼必不敢違。」

  丁酉,賜皇子襲衣、金帶、銀絹各一千。詔登州防禦使、同判大宗正事從古,沂州防禦使、虢國公宗諤敦勸皇子,仍與潤王宮大將軍以上同入內,皇子若稱疾,即乘肩輿。

  己亥,從古等言皇子猶固稱疾。是夕,使者往返數四,留禁門至四鼓,皇子終不至,乃詔改擇異日。

  庚子,以立皇子告天地、宗廟及諸陵。

  辛醜,皇子以肩輿入內。先是,宗諤責皇子曰:「汝為人臣子,豈得堅拒君父之命而終不受耶?我非不能與眾人執汝,強置汝於肩輿,恐使汝遂失臣子之義,陷於惡名爾。」皇子初讓宗正,與記室周孟陽謀之,所上表皆孟陽之筆也,每一表,餉孟陽十金。孟陽辭,皇子曰:「此不足為謝,俟得請于朝,方當厚賞爾。」凡十八表,孟陽獲千餘緡。及立為皇子,猶固稱疾,孟陽入見於臥內曰:「主上察知太尉之賢,參以天人之助,乃發德音。太尉獨稱疾堅臥,其義安在?」皇子曰:「非敢邀福,以避禍也。」孟陽曰:「太尉事兩宮以父母,中外所聞,主上為萬世計而立為子矣。今固辭不拜,假如得請歸藩,遂得燕安無患乎?」皇子撫榻而起曰:「吾慮不及此。」遂與宗諤等同入內,良賤不滿三十口,行李蕭然,無異寒士,有書數廚而已。中外聞之相賀。中外相賀,此據歐陽修私記及范祖禹帝學。

  甲辰,皇子見上于清居殿。自是,日再朝於內東門,或入侍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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