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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曆四年九月


  九月辛酉,田況奏保州平。

  壬戌,詔保州官吏死亂兵而無親屬者,官為殯殮;兵官不從賊被害及戰沒,並優賜其家;近城民田遭蹂踐者,蠲其租。

  河北都轉運按察使、工部郎中、天章閣待制張昷之,落職知虢州。降轉運按察使、刑部郎中、直史館張沔為工部郎中、知汝州,提點刑獄司勳員外郎王儀知澤州,緣邊安撫使兼知雄州、四方館使、榮州刺史王德基為西上閤門使,同提點刑獄東頭供奉官閤門祗候王秉、安撫都監東頭供奉官閤門祗候趙牧並為西頭供奉官,走馬承受、入內西頭供奉官宋有言為入內殿頭。大名府路都部署程琳以嘗調發兵馬,真定府路都部署李昭亮、緣邊都巡檢楊懷敏,嘗領兵至保州,並特免罰。

  初,昷之聞保州亂,自魏馳至城下,召諸將部分攻城,使人謂懷敏曰:「不即來,當以軍法從事。」既至,就坐,又以兵自衛。昷之曰:「諸將方集,獨敢以兵隨左右,豈欲反邪?」因叱去尉者。故懷敏深恨昷之,嘗密奏殺昷之則賊降矣。會富弼力為昷之辯,上意解,猶坐前事落職。富弼乞免責降河北監司奏議在第五卷。記聞雲:初,懷敏與昷之不協,密奏賊于城上呼雲得張昷之首我即降。願賜昷之首以示賊,宜可降。上從之,遣中使奉劍往,即軍中斬昷之首以示賊。宣撫使富弼遇之,亟遣中使還,且奏曰:「賊初無是言,必怨絢者為之,藉令有之,若以叛卒故斬都轉運使頭,此後號令何由得行?」上乃落昷之待制,降知虢州。按以叛卒故斬都轉運使頭,本朝故無此事,況仁宗之盛德乎,今不取。若謂懷敏深譖昷之,欲令重貶,則可爾。

  知定州、皇城使、賀州刺史王果降知密州,坐攻保州城多殺傷士卒也。

  詔諸路巡檢、禁軍指揮使特添支錢月一千,副指揮使七百,副都頭以上五百,廂軍指揮使七百,副指揮使五百,副都頭以上三百。

  乙丑,龍圖閣直學士、右正言、知成德軍田況為起居舍人,步軍副都指揮使、感德軍留後李昭亮為淮康軍留後、知定州,洛苑使、普州刺史、入內內侍押班楊懷敏領通州團練使,賞平賊之功也。

  昭亮初以叛卒女口分隸諸軍,而輒有私入其家者,保州通判馮博文等亦效之,都轉運使歐陽修捕博文系獄,昭亮皇恐,立出之。修因劾昭亮,上置不問。

  西界內附蕃官莽布賽為右千牛衛將軍,居汝州。當考。

  丙寅,贈故西京左藏庫副使、保州廣信安肅軍緣邊巡檢、都監王守一為成州團練使,錄其子三班借職懷懿為西頭供奉官;保州緣邊走馬承受劉宗言為左千牛衛將軍,錄其子景賢為右班殿直。

  丁卯,以右侍禁郭逵為閤門祗候。

  升保州無敵第五指揮為雲翼指揮。

  戊辰,鄭州言太尉致仕許國公呂夷簡卒。帝見輔臣,涕下曰:「安得憂公忘身如夷簡者!」贈太師、中書令,諡文靖。

  自上初立,太后臨朝十餘年,內外無間,天下晏然,夷簡之功為多。其後元昊反,四方久不用兵,師出數敗,契丹乘之,遣使求關南地,頗賴夷簡計劃,選一時有名之臣,報契丹、經略西夏,二邊以寧。然建募萬勝軍,雜市井小人,浮脆不任戰鬥,用宗室補環衛官,驟增俸賜,又加遺契丹歲金繒二十萬,當時不深計之,至於後世費大而不可止。夷簡當國柄最久,雖數為言者所詆,帝眷倚不衰。然所斥士,旋複收用,亦不終廢。其于天下事,屈伸舒卷,動有操術。後卒配食廟庭,為世名相。始,王旦奇夷簡,謂王曾曰:「君其善交之。」卒與曾並居相位。後曾家請禦篆墓碑,帝因慘然思夷簡,書「懷忠碑」三字以賜之。此據夷簡新傳。執史筆者,頗為夷簡地道,當別刪修乃可。呂氏家塾記雲:皇祐初,王沂公家始乞禦篆碑額,仁宗同日自製二碑名,親書以賜二家,沂公曰「旌賢碑」,文靖公曰「懷忠碑」各三字。王子融乞上為沂公親書碑文。上曰:「呂夷簡何故無請?」左右曰:「非故事也。」遂請書「懷忠碑」賜之。以墳寺為懷忠薦福院,又改馬亭鄉為懷忠。春明退朝錄雲「懷忠」踵沂公而賜,誤也。實錄雲「懷忠之碑」四字,亦誤。今不取。

  庚午,刑部尚書、平章事兼樞密使晏殊罷為工部尚書、知潁州。

  殊初入相,擢歐陽修等為諫官,既而苦其論事煩數,或面折之。及修出為河北都轉運使,諫官奏留修,不許。孫甫、蔡襄遂言章懿誕生聖躬,為天下主,而殊嘗被詔志章懿墓,沒而不言。又奏論殊役官兵治僦舍以規利。殊坐是黜。然殊以章獻方臨朝,故志不敢斥言。而所役兵乃輔臣例宣借者,又役使自其甥楊文仲,時以謂非殊之罪雲。蘇轍龍川別志雲:晏殊作相,八大王疾革,上親往問疾,王曰:「叔久不見官家,不知誰作相?」上曰:「晏殊也。」王曰:「此人名在圖讖,胡為用之?」上歸,閱讖,得成敗之語,並記章懿志文事,欲重黜之。宋祁為學士,當草麻詞,爭之,乃降二官,知潁州。詞曰:「廣營產以殖私,多役兵而規利。」以它事罪之,殊免深譴,祁力也。按元儼以此年正月十二日乙亥薨,殊以九月十二日庚午罷,自春初至秋末,凡半載有餘,乃罷殊相,此蓋妄雲。然諸書亦多有是說,今並不取。

  降權保州都監、西頭供奉官韋貴為右侍禁、監嶽州茶鹽酒稅,監保州倉草場、權保州兵馬監押、左班殿直侍其臻為右班殿直、監曹州倉。徙監保州屯田務、右侍禁賈世永監鄆州倉,保州、廣信軍管界巡檢、右侍禁史克順為澤州管界巡檢。保州指使、三班奉職張瀆,決脊杖二十,刺配沙門島。

  貴本劉從德家奴也,從德卒,恩補班行,累遷西頭供奉官,權保州、廣信軍、安肅軍緣邊巡檢。至是,權保州都監。會兵叛,貴雖不能死節,然屢發奏城中,又日趣亂軍降,及城門開,居民賴貴不甚被殺害。臻父知安肅軍,領兵會城下,城中疑為內應,屢欲斬之,求哀得免。世永廨舍在南關城裡,偶入城,遇亂,遂被留,及田況以敕牓招諭,世永為亂卒遣出城見況,欲得走馬宋有言入城,乃開門,有言既不去,嘗令世永複入城諭亂軍。克順廨舍在東關門。是日,領兵與亂軍格鬥,矢中其胸。瀆,府谷人,應進士舉,因府州防城免解,授長史,試方略,得三班奉職,未仕時嘗犯徒刑。韋貴既勸諭亂軍,瀆乃言我嘗讀法書,此非可赦之罪也。禦史包拯言韋貴罪大責輕,如未欲便行嚴斷,即乞於遠惡處編管,不從。

  戶部判官、殿中侍御史趙佑言:「近乞上殿奏事得旨,尋牒閤門,須索申狀,仍要出身文狀兩本,比至引對,已經七日。竊緣台諫之官,俱職言事,台官則具奏候旨,諫官則直牒閤門,事體有殊,欲望許依諫官例,直牒閤門。」詔免供家狀。此據會要九月十二日事,今時見庚午,當考。

  辛未,保州指使、三班借職臧稹為奉職。稹見保州兵亂,走入甲仗庫,被甲馳至定州告變,故賞之。

  壬申,參知政事賈昌朝言:「用兵以來,天下民力頗困,請下諸路轉運司,毋得承例折變科率物色,其須科折者,並奏聽裁。即雖有宣敕及三司移文而於民不便者,亦以聞。」從之。范仲淹奏乞置官專管每年上供並軍須雜物,與昌朝所言略同。實錄獨不載,當考。

  乙亥,田況上保州城下官員有功者,第一等三人,詔遷兩資,第二等三人,遷一資,第三等一十三人,與減二年磨勘,第四等二十八人,第五等十五人,並賜銀絹有差。

  淮南江浙荊湖制置發運使、工部郎中、直昭文館徐的為度支副使、荊湖南路安撫使。先是,的自淮南受詔即湖外招輯叛蠻,既至,再宿,會蠻酋相繼出降,三司以郊祀近,宜召還辦計事,既還,蠻複叛,於是更遣的安撫。的尋卒於桂陽。不知的初往湖外是何月日。據的傳雲再宿而蠻酋出降。蠻酋當是鄧文志、黃文晟等也。文志等授官在十月,是出降必十月初,的先自淮南至湖外時,可以道裡約度也。歐陽修疏雲王絲方在路,又遣徐的。王絲以三月三日受安撫之命,其在路必是四月間,則不應雲再宿,蠻酋出降。蓋鄧文志、黃文晟等出降,乃十月初事。又按餘靖奏議,五月間黃捉鬼嘗投衡州,為陳執方所殺。傳稱再宿,蠻酋出降。或指黃捉鬼也。反復推尋,的先至湖外,必是四月末五月初,其再至,必是十月,或十一月也。

  丙子,殿中侍御史、荊湖南路體量安撫王絲為侍御史、廣南東路轉運按察使,兼本路安撫。初,遣絲安撫湖南,尋又遣徐的。諫官歐陽修言:「臣嘗患朝廷慮事不早,及其臨事,草草便行,應急倉皇,常多失誤。昨湖南蠻賊初動,自升州差劉沆知潭州,授龍圖閣學士,令專了蠻事。沆未到湖南,又差楊畋作提刑,又令專了蠻事。畋未到,又差周陵為轉運使,令專了蠻事。周陵差敕未到,又自朝廷差王絲安撫,令專了蠻事。王絲方在路,又自淮南遣徐的往彼,令專了蠻事。不惟任人不一,難責成功,兼彼數人一時到彼,不相統制。凡於事體,見各不同,使彼一方從誰則可?若所遣皆是才者,則用才不必人多,若遣不才,雖多適足為害。此臣所謂臨事倉皇,應急草草之失也。今劉沆自守方面不可動,楊畋、周陵自是本路不可動。徐的于數人中最才,又是朝廷最後差去,可以專委責成。其間惟有王絲一人在彼無用,可先抽回。近觀絲有奏請,欲盡驅荊南土丁,往彼捉殺。臣曾謫官荊楚,備知土丁仔細,若果如此,則必與國家生患,朝廷雖不從之,然絲處事可見矣。若絲到彼,默然端坐,並無所為,一任徐的等擘畫,則絲在彼何用,自可召還。若其自以身是台官,出稟朝命,恥以不才默坐,于中強有施為,竊慮的等不能制絲。又州縣畏絲是朝廷差去,從其所見,誤事必多。臣尚恐大臣有主張絲者,遂非偏執,曲蔽於絲,不欲中道召還,彰己知人之失,護其不才之恥,未肯抽回。即乞諭徐的等專了蠻事,只令絲至一路州軍,徧行安慰訖即速還,庶無甚敗。」奏入不報。而絲在湖南凡十月,蠻既衰息,乃徙廣東。王絲竟了蠻事,此據范仲淹所作絲墓表也。墓表雲:慶曆中,湖南蠻人亂,攻劫郡縣,言事者或請夷滅,或議招納,歲時未決,生民甚苦之。朝廷選禦史往究其事,以絲為湖南安撫,至則察訪利病,而前之主者立重賞以誅蠻人,一級萬錢,士卒貪之,往往害樵餉之人以為功。絲下令曰:「得賊之首者,必指其鬥地以為質,其可擒者,當生致之。」自是無枉戮者。絲居軍中凡十月,戎服葛履,與士卒同。惟石偵、鈐景二洞,聚黨數千,絲促官軍力破之,斬首數百級,招安三千人,餘皆竄匿英、連、韶間,自是衰息。朝廷獎絲之勞,遷侍御史,賜金紫,充廣南東路轉運、按察使。仲淹稱絲如此,而修劾絲乃如此,不知何故?絲女壻馮京,豈京有以欺仲淹乎?今兩存之,更俟考詳。

  丁醜,元昊複遣丁守素、尹悅則等來議事。按實錄答契丹書雲:延州奏,今月五日楊守素將誓文入界。今月五日,蓋九月甲午也。丁醜,乃十月十九日,距甲午凡四十餘日,不知守素於何處滯留,逮今始到。又前奏雲楊守素,此雲丁守素,不知守素是一人或是兩人,又不知此來即是持誓文者否,當考。或丁守素即楊守素也。

  辛巳,降同提點兩浙刑獄、崇儀副使柴貽慶為宣州都監,坐不即按舉錢仙芝贓罪也。錢仙芝以三月癸酉坐贓敗,王琪、邵飾五月庚午坐按發仙芝在諫官奏劾之後,皆責官,而貽慶至九月辛巳乃及於責,不知何也?當考。

  癸未,前鎮戎軍巡檢、右班殿直,閤門祗候李良臣為內殿承制、閤門祗候、鄆州都監,更名泰。定川之敗,良臣為賊俘致契丹,朝廷始以良臣死事,嘗贈左千牛衛將軍、梅州刺史。後聞良臣尚在,諫官田況請且存恤其家,因封其母妻,而錄其二子,至是脫身來歸,上特貸而用之。禦史中丞王拱辰言:「良臣雖能終自拔,前不死戰為俘,實有罪。今遽增六官,複故職,無以示後。李廣漢名將,陷匈奴得還,議當斬,贖為庶人。蘇武不屈節,白首歸漢,才得典屬國。古之馭將法義如此,良臣宜待後效。」不聽。

  甲申,樞密使、吏部侍郎杜衍依前官平章事兼樞密使。衍務裁僥倖,每內降恩,率寢格不行,積詔旨至十數,輒納帝前。諫官歐陽修對見,帝曰:「外人知杜衍封還內降耶?凡有求於朕,每以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

  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賈昌朝為工部侍郎、充樞密使,資政殿學士、工部侍郎、知青州陳執中為參知政事。

  先是,傅永吉以誅王倫故驟遷,得入見,上面獎之,永吉謝曰:「臣非能有所成也,皆陳執中授臣節度,臣奉之,幸有成爾。」因極言執中之美。上益嘉永吉之讓,且賢執中,因問永吉曰:「執中在青州凡幾歲?」對曰:「再歲矣。」未幾,謂宰相曰:「執中在青州久,可召之。」遂詔執中參知政事。於是諫官蔡襄、孫甫等爭言執中剛愎不學,若任以政,天下不幸。上不聽。諫官爭不止,上乃命中使齎敕告即青州賜之,且諭意曰:「朕用卿,舉朝皆以為不可,朕不惑人言,力用卿爾。」明日,諫官上殿,上作色迎謂之曰:「豈非論陳執中耶?朕已召之矣。」諫官乃不敢複言。

  諫官蔡襄言:「元昊使人,至已數日,如聞誓書大體頗如朝廷約束,兼餘靖使北已有回奏,別無齟齬之意,臣竊謂宜速行封冊。今契丹舉兵西鄉,在未勝負以前,使使報之,度其勢,必不暇它議。苟有所竢,契丹幸而勝元昊,則其志益驕,或于齎謝之外,輒有所求,何以處之?臣故謂莫如速之利也。或報聘之禮已行,契丹雖乘間生端,則曲不在我,況存元昊之和,則契丹未敢輕絕中國而為患也。揣度事機,勢不可緩,惟陛下速圖之。」

  始朝廷議封冊元昊,而契丹使來,即遣餘靖報契丹,而留元昊封冊不發。靖見契丹主於九十九泉,還奏:「臣竊聞契丹國書到闕,議者紛紜,以『不請深入』為敵中微詞,不敢與元昊誓書,緩行封冊之禮,以觀敵變,此皆游談之過慮也。臣昨在敵中,預聞書意。敵主親與臣言,如行封冊,不請遣使深入軍前,恐契丹軍馬到彼,誤有殺傷,即別無微意。臣又詳觀二敵形勢,唯有速行封冊,使元昊得以專力東向,與契丹爭鋒。二敵兵連不解,此最中國之利。設若二敵交兵,雖有勝負,契丹不能止我之和,謀已先定故也。假如契丹戰勝,元昊伏罪,則我與元昊通和,契丹自以為功。又如契丹戰敗,則我與元昊通和在前,固非觀望。加以契丹意在絢賽元昊,豈複妄怨於我?此皆理之必然者也。儻或朝廷懷猶豫之意,謀不早定,則事久變生,非我之利。竊以元昊天生凶狡,非獨今日知之,且以契丹強盛,尚敢侮慢,況于中國數戰屢勝,徒誘於利,乃肯和爾,豈是心服!若知我逗遛以待其變,則翻然屈伏於契丹,而專力肆忿,為患於我,未必輕於契丹也。臣之愚慮,以謂封冊元昊在二敵勝負未分以前,則元昊有以為恩,契丹無以為詞。今若謀慮未定,二敵交兵,萬一契丹戰敗,而遣使堅來止我之和,元昊亦遣使堅來求和,元昊已納誓書不可違,契丹兵敗不可違,未知朝廷此時何以處置?臣愚以為及楊守素等未出邊境,先降敕命,差定夏國封冊使,俾其知之,以堅西賊之心,專圖北敵,此則鬥二敵之策也。唯早圖之。」詔從靖言,仍令延州先移文夏人。

  丁亥,召宗室宴太清樓,射于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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