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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曆四年二月


  二月乙未,命知汝州、太常博士范祥,馳傳與陝西都轉運使程戡同議解鹽法,從三司請也。慶曆二年,既用范宗傑說,複京師榷法。久之,東南鹽池悉複榷,量民資厚薄,役令軵車轉致諸郡。道路靡耗,役人竭產不能償,往往棄甽竴、舍妻子亡匿。東鹽凡通商州軍,在京西者為南鹽,若禁鹽地則為東鹽。總州府軍二十八,已見天聖八年。則盛置卒徒,車運抵河而舟,寒暑往來,未嘗暫息,關內騷然。所得鹽利,不足以佐縣官之急。並邊務誘人入中芻粟,皆為虛估,騰踴至數倍,歲費京師錢幣,不可勝數,帑藏益虛。祥本關中人,熟其利害,嘗以謂兩池之利甚博,而不能少助邊計者,公私侵漁之害也;儻一變法,可歲省度支緡錢數百萬。乃畫策以獻。是時韓琦為樞密副使,與知制誥田況皆請用祥策,故有是命。本志雲,會祥以喪去。按祥明年三月壬午,乃自知華州提舉坑冶鑄錢,其以喪去,實在此後,行狀亦雲,本志誤也。八年十月,乃複用祥,當是祥與戡議不合,故以祥知華州,明年三月,除提舉坑冶鑄錢,始遭父喪去耳。

  諫官歐陽修言:「臣風聞知汝州範祥為相度陝西青白鹽,敕差張子奭權知汝州。子奭自選人二年內遷至員外郎,朝廷之意雖曰賞勞,而天下物議,皆雲僥倖。蓋以子奭宣勞絕少,止兩次而遷官賜恩已數重。自古賞功,不過一賞,賞之不已,難弭人言。初自選人改京官,曰賞勞;未及二歲改秘書丞,又曰賞勞;賜以章服,又曰賞勞;秘書丞不久又轉官,又曰賞勞;合得太常博士,超遷員外郎,又曰賞勞;後行祠部為名曹,又曰賞勞;作京官,合作知縣而作簽判,又曰賞勞;一任未滿,合更有一任知縣,又超通判差遣,又曰賞勞。此所以外人之議不允也。況範祥暫出勾當,只合交割以次官員,或轉運司自差人權。今朝廷差人,已自失體,又於子奭為此僥倖,今朝臣待闕在京者甚眾,豈無一人堪權知州者?朝廷每用一人,必當天下人服,今每一差遣,則物議沸騰,累日不息。昔五代桑維翰為晉相,一夕除節度使十五人為將,而人皆服其精。今中書差一權知州而不能免人譏議者,蓋事無大小,當與不當而已。其張子奭,伏乞追寢權差之命,仍乞今後外處差出知州,只委本路轉運使差官權。至於賞罰之柄,貴在至公。今莫大之罪,不過一刑而止;豈有勞者終身行賞而不已?亦乞今後有勞效之人,量其大小,一賞而止。若其別著能效,則拔擢自可不次,人亦自然無言。伏以朝廷用人,惟患守例而不能不次選任,但不涉於僥倖,實有材藝出人,誰敢有言乎?子奭作使西鄙,不為無勞,但恩典已優,於賞已足。可惜令天下指為僥倖之人,而掩其前效,況又上虧朝政,不可不思也。」

  丙申,遣內侍齎奉宸庫銀三萬兩下陝西,博糴谷麥以濟饑民。三月乙丑可考。

  賜知府州折繼閔,並代鈐轄王凱、都監田朏,麟府都監王吉器幣有差,仍降敕書獎諭,並以擊西賊有勞也。王凱傳雲,敵眾二萬寇青塞,王凱出鞋斜穀,轉戰四十裡,至牯圇川,大破之,複得所掠牛馬以還。不知即此役否。

  戊戌,命天章閣侍講、史館檢討王洙及樞密院都承旨、右監門衛將軍戰士甯編修樞密院例策。編修例策,按韓琦傳乃是再入樞密為使時,事在嘉祐元年八月。

  己亥,詔曰:「比多浮薄之人,托為衣冠之後,娶皇族女,而至有寒饑不能自養者,豈朕所以敦骨肉之愛也?其令大宗正司,自今凡與宗室約婚,並先體量行義、貲業以聞。」

  諫官孫甫言:「自昔之有天下者,未嘗一日去兵,雖然,兵無良將,與去兵同。祖宗朝養兵不多而取勝於中外者,有良將也。今日養兵多而未嘗勝者,以無將也。非無將也,不知其才而任之也,其人可將千人,而授以萬人,欲不取敗得乎?今韓琦歷經略、招討、部署之任最久,田況曾為經略判官,近皆還自陝西,邊將之才,無容不知。請詔琦等條四路將臣能否,為上中下三等,其最下者黜之,庶幾將帥得人,而勝可取也。」

  庚子,樞密副使韓琦、知制誥田況等言:「竊知張子奭曾諭西界,令盡還前所侵延州地,而終未聽從。此於朝廷所系者大。且栳栲、塞門、安遠、黑水等寨,自為賊所破,直至延州更無障蔽,其承平、長寧、安南等寨,亦當時倉卒棄之。今若遂不修復,則斥堠至迫而邊民不敢耕植,豈得為延州之利乎?又聞賊更欲每年入中青鹽十萬斛,今只以解鹽半價約之,已及二十餘萬貫,並所許歲幣,僅四十余萬,此乃與北敵之數相當。議者又欲許其入中青鹽,卻複所侵邊地,臣竊思之,亦恐未為完計也。緣青鹽即於保安軍入中,必難盡易,當須官自輦置別州,且疲敝之後,可復興此勞役乎?自來緣邊屬戶,與西界蕃部交通為常,大率以青鹽價賤而味甘,故食解鹽者殊少。邊臣多務寬其禁以圖安輯,惟漢戶犯者,坐配隸之刑,曾無虛月。今若許入中青鹽,其計官本已重,更須增價出賣,則恐緣邊蕃漢,盡食西界所販青鹽,無由禁止;解鹽之利,日漸侵削,而陝西財用不得不屈矣。是使西賊畜銳俟時,禍變不測,其勢必然。今急於議和者,但徼目前苟且,而不顧貽患於國家,欲乞朝廷熟慮。今來所許歲幣已厚,須是盡還延州侵地,方與納和。其欲入中青鹽,決不可許。若西賊緣此未肯納款,即乞早議修復城寨,為一路經遠保守之計。」

  歐陽修言:「臣自去年春,蒙恩擢在諫列,便值朝廷與西賊初議和好,臣當時首建不可通和之議,前後凡十餘次論列。然天下之士,無一人助臣言,朝廷之臣,無一人采臣說。今和議垂就,禍胎已成,而韓琦自西來,方言和有不便之狀,餘靖自北至,始知敵利急和之謀。見事何遲,雖悔無及。當臣建議之際,眾人方欲急和,以臣一人,誠難力奪眾議。今韓琦、餘靖親見二敵事宜,中外之人,亦漸知通和為患,臣之前說,稍似可采。但願大臣不執前議,早肯回心,則於後悔之中,尚有可為之理。臣計西賊無故而請和者,不止與北敵通謀,共困中國,兼欲詐謀款我,並力以吞唃廝囉、摩旃、瞎氈之類諸族,地大力盛,然後東向以攻中國耳。今若未見有他計拒其來和,則當賜以詔書,言唃廝囉等皆受朝廷官爵,父子為國藩臣,今若講和,則不得攻此數族。且攻此數族,是賊本心所貪,聞我此言,必難聽約。用此為說,亦可解和。臣所以區區惟願未和者,蓋臣愚慮知不和患輕,易為處置,和後患大,不可枝梧。臣前後奏章,論列已備,此乃天下安危大計,聖心日夜所憂。臣為言事之官,見利害甚明,若不極言,罪當誅戮。」

  辛醜,權禦史丞王拱辰言:「賞罰者,朝廷之所以令天下也。此柄一失,則善惡不足以懲勸。今滕宗諒在邊,盜用公使錢,不俟具獄,止削一官,皆以謂所坐太輕,未合至公。張亢本列武臣,不知朝廷大意,不欲以督過之,臣不復言。宗諒則不然,事既發,乃將所支文曆,悉皆焚去。原心揣情,慢忽朝廷,非亢之比。臣所以不避而固爭者,誠恐來者相效,而陛下之法遂廢矣。臣明日更不敢入朝,乞賜責降一小郡,以戒妄言。」監察禦史裡行李京又言:「滕宗諒在慶州所為不法,而朝廷止降一官,移知虢州。近聞興元府西縣又奏,宗諒差兵士百八十七人,以驢車四十兩,載茶三百餘籠出引,逐處不得收稅。宗諒職在近侍,而亂法太甚,仍慮昨來推劾狀中,猶未及販茶之事,宜奪天章閣待制,以懲貪墨之人。」

  壬寅,知光化軍、水部員外郎韓綱除名,英州編管。兵馬監押許士從,追三官,舒州編管。以東頭供奉官陳曙為禮賓副使,左班殿直李方為內殿崇班,三班借職賈昌言為左班殿直,並閤門祗候;左班殿直楊能為東頭供奉官。綱、士從坐棄城,曙等賞誅賊功也。

  諫官歐陽修等言:「風聞朝廷近降指揮與諸路轉運使,令體量州縣官吏酷虐軍民者。臣料朝旨如此,必是因韓綱酷虐,近致光化兵士作亂,故有所指揮。切以昨來光化兵變,雖因韓綱自致,其如兵亦素驕,處置之間,須合中道。韓綱自當行法,驕兵亦合討除,如此兩行,方為得體。今若明行號令,編約官吏,則驕兵增氣,轉更生心,長吏畏避,無由行事。其所降與轉運司文字,竊慮朝夕之間,傳播中外,扇動群小,引惹事端。然已失之令,既不可追,伏乞速降指揮與諸路轉運使,令密切稟行,不得漏泄,所貴別不生事。」修等上言,不得其時,因韓綱被罪附見,更須考詳。

  修又言:「去年五月詔敕節文:『諸路轉運並兼按察使。或貪殘老昧,委寔不治者,逐旋具狀聞奏。若因循不切按察,致官吏貪殘,刑獄枉濫,民庶無告,朝廷察訪得知,並當勘罪,嚴行黜降。』近賊張海等入金州,劫軍資甲仗庫,蓋知州王茂先老昧,所以放賊入城。及張海等到鄧州,順陽縣令李正己用鼓樂迎賊入城飲宴,留賊宿縣,恣其劫掠,其李正己亦是老昧。京西按察使陳洎、張昪,自五月受朝廷詔書,半年內並不按察一人。如王茂先、李正己並顯然容庇,不早移換。及光化軍韓綱在任殘酷,致兵士作亂,亦不能早行覺察。其陳洎、張昪,自合依元降詔敕,重行黜降,中書又不舉行,使國家號令,棄作空文,天下禍亂,貽憂君父,蓋由上下互相蒙庇之罪也。若明降詔敕,顯有違者,並不舉行,則今後朝廷號令,徒煩虛出。伏望出於聖斷,以警後來。」

  又言:「古人于作事之初,尚或借人行法,況洎等首自違犯,理合舉行,宜於革弊之初,先行勵眾之事。或謂洎等於少人之際,且要任使,即乞各與降官,依舊差遣,以責後效,徐議複資,亦使過之術也。尚慮議者謂淮南王倫賊後,不曾行遣轉運使。蓋淮南新授詔書,未及按察,而賊已卒至,又部內官吏如晁仲約等,本非昏老,不比京西慢賊經年,不能翦滅,直至養成凶勢。又洎等部內官吏,顯是昏老誤事之人,受詔半年,故違不舉,較其事體,與淮南不同。今若以淮南不曾行遣,便舍洎等不問,則今後犯者,又指洎等為例。是則朝廷命令,永廢不行。伏惟陛下聰明睿斷,惟是則從,尚恐大臣務收私恩,不顧國體,若能不惜暫降洎等一兩資官,存取朝廷綱紀,以礪中外,則庶幾國威複振,患難可平。」洎尋自河東轉運使降知懷州,昪改知鄧州。(按陳洎以二年三月為京西漕,三年八月改淮南漕,據禦史台記,陳洎改淮南漕未行,又改河東,尋坐為京西漕不察光化繆征,黜懷州。范仲淹宣撫河東,複起為京東漕。張昪以三年五月為京西漕,後緣張海掠所部,改知鄧州,昪辭親老且病。言者以為避事,謫守衛州,范仲淹時在朝,言昪非避事者,乃許侍養。尋以憂去。洎降知懷州,昪知鄧州,必具緣修劾章也。但實錄不書,昪傳又不詳,不知是何月日,今附見,俟考。)

  武成節度使、同平章事、駙馬都尉柴宗慶卒。幸其第臨奠,輟視朝三日,遣中使護喪事。宗慶性貪鄙,積財巨萬,而自奉麄糲,至食閭閻下賤之食,優人以為戲,宗慶雖知,莫能改也。初客大名府右族李宗佑家,宗佑善交公卿,與宗慶為遊道,其得選尚,宗佑尤有力。及貴,不能報。無子,臨終願以資產送官。上以其女尚幼,不許。知禮院曾公亮謂宗慶選尚,榮貴逾四十年,寵祿光大,晚能求上積俸以裨軍用,為追補前過,諡榮密。

  廣西環州隸宜州羈縻,領思恩、都亳二縣。蠻區希範者,思恩人也。狡黠,頗知書。嘗舉進士,試禮部。景祐末,與其叔正辭應募,從官軍討安化州叛蠻。既而希范擊登聞鼓,求錄用,事下宜州,而知州馮伸己言其妄,編管全州。正辭亦嘗自言功,不報。二人皆觖望。希範後輒遁歸,與正辭率其族人及白崖山酋蒙趕、荔波洞蠻謀為亂,將殺伸己,且曰:「若得廣西一方,當建為大唐國。」會有日者石太清至,因使之筮,太清曰:「君貴不過封侯。」乃令太清擇日殺牛建壇場,祭天神,推蒙趕為帝,正辭為奉天開基建國桂王,希范神武定國令公、桂州牧,皆北向再拜,以為受天命。又以區丕續為宰相,余皆偽立名號,補署四十餘人。正月甲子,率眾五百破環州,劫州印,焚其積聚,以環州為武成軍;又破帶溪寨,下鎮寧州及普義寨,有眾一千五百。是月癸卯,事聞,詔轉運、鈐轄司亟發兵捕系之,無得深入。

  乙巳,以上清宮田園、邸店賜國子監。

  丁未,詔審官院,自今磨勘轉運使、提點刑獄朝臣,更不限舉主人數,只據在任勞績取旨。

  戊申,遣入內供奉官王昭明往宜州,召募勇敢人入峒捕擊蠻賊。

  徙知虢州滕宗諒知嶽州,用禦史中丞王拱辰之言也。己酉,宣拱辰赴台,拱辰因入見,上諭曰:「言事官第自振職,勿以朝廷未行為沮己,而輒請解去以取直名。自今有當言者,宜力陳無避。」拱辰頓首謝。

  始,梁堅劾宗諒枉費公用十六萬緡。及遣中使檢視,乃宗諒始至涇州日,以故事犒賚諸部屬羌;又間以饋遺游士故人。宗諒恐連逮者眾,因悉焚其籍,以滅姓名。然宗諒所費,才三千緡,堅並諸軍月給言之,故雲十六萬。參知政事范仲淹力辨之。會堅死,台官執堅奏劾宗諒不已,故宗諒再黜,然終賴仲淹之力,不奪職也。

  辛亥,詔:「舊制諸道榷酤課滿三萬貫,舉官監臨,歲滿而課贏者,特獎之。如聞州縣吏不務民政,多幹請為監臨官,自今滿五百萬以上,方聽舉官。」

  壬子,都官員外郎皮仲容提舉陝西路銀銅坑鑄錢事。

  癸醜,徙知永興軍、資政殿學士、禮部侍郎任中師知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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