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史籍 > 新元史 | 上頁 下頁 |
袁桷傳(2) |
|
後土即社議 《周官》無祭地之文,先儒言之詳矣。而其言近於地者,有五,曰地示、大示、土示、後土、社是也。鄭氏之釋地示,則曰:北郊神州之神及社稷。夫以北郊為祀地,此祀之大者,不得合社與稷而言,合社與稷,是為三祀,非祭地明矣。曰大示,鄭無明釋。或謂大示,乃地示之大者。祀地以北郊為大,則地示之大者,將何以祀之?曰土示,鄭謂原隰平地之神,此又非祀地矣。日後土,鄭氏則直謂:後土,黎所食者,後土官名,死為社而祭之。又曰:後土,土神,不言後土社也。其答田瓊則曰:此後土,不得為社者,聖人制禮,豈得以世人之言著太典,明後土土神不得為社。至於太祝建邦國告後土,鄭複曰:後土神神,獨此說違戾特甚,啟歷代之訛謬,產自此始。按《尚書》曰:「告於皇天后土。」孔注曰:「社也。《泰誓》之宜於塚土,亦社也。《召誥》之社於新邑者,亦後土也。甫田之以社以方;注:社,後土也。後土與社,皆地之稱,今悉疏經文之可證者而言之。《泰誓》曰:郊社不修,禮日祭地於郊,所以定天位也,祀社于國,所以列地利也。又曰:郊所以明天道,社所以神地道。又曰:「郊社所以事上帝。又曰:明乎郊社之義。又曰:禮行於郊,而百神受職;禮行於社,而百貨可極。若然,則社即後土,後土即社。鄭氏之釋《大宗伯》,既以黎所食者為是,而複有所疑而不決,於是答田瓊之問,以後土不得為社。四者之說,更相背戾。而方丘、北郊複為二說,終莫能定。至胡宏氏始定郊、社之義,以為祭地於社,猶祀天於郊也。故《泰誓》曰:郊社不修,而周公祀於新邑。亦先用二牛於郊,後用太牢於社。記曰:天子將出類乎,上帝宜乎社。而《周禮》以橦祀祀昊天上帝,以血祭祭社稷,別無地示之位。四圭有邸,舞雲門以祀天神,兩圭有邸,舞咸池以祭地示。而別無祭社之說,則以郊對社可知。後世既立社又立北郊,失之矣。此說足以破千古之惑,故新安朱氏《中庸》郊社,亦以社為祭地,取夫胡氏,而獨以其廢北郊之說為未然。愚按北郊不見於經,獨見於鄭氏。鄭氏之北郊,非至日方丘之祭。攻鄭氏神州之說者多,而不能辨鄭氏北郊之不經。攻合祭之說者力,而不考以地為郊之失,亦始于王氏。郊以祀天,社以祀地。胃郊為祀地,吾知其不出於六經也。《春秋》書魯之郊止天郊天,不聞其郊地也。用牲幣於社,間於兩社,皆天子之制也。謂魯為僭郊社,則可;以魯郊為祀地,則不可。雲漢之詩曰:祈年孔夙,方社不莫。又曰:「自郊徂宮,宮社宮也。告天地之禮,郊、宮為二,則詩之郊,亦非祀地也。朱氏亦曰;「《周官》止言祀昊天,不言祀後土。先儒之言,祭社者為是。其言《周官》禮大神、祭大示,皆無明文,是深有疑于《周官》之非全書也。或謂社不足以盡地,此蓋因諸侯大夫皆得祖社,遂因此以致疑。按《大宗伯》:「王大封,則先告後土。」又曰:「建邦國,先告後土。」謂之後土者,建國之始稱。若武城之告於後土者是也。左祖、右社,親地之道也。此言社之名成於告後土之後也。先儒謂尊無二上,故事,天明獨行于天子,而無二事地察,故下達于庶人,而且有公私焉。胡宏氏曰:「諸侯之不敢祭天,猶支庶之不敢斷祖也;諸侯之得祭地,猶支庶之各母其母也。」其說為是。且社有等差,至於州黨族閭,愈降愈少。獨天子之社,為群姓而立。王社之說,孔疏謂,書傳無文,其說莫考。陳祥道釋社、後土之辨,終泥于鄭氏。至謂建邦國先後土為非社,曾不知社之未立,其不謂這後土,其可乎? 祭天無間歲議 古者,天必歲祭。三歲而郊,非古制也。然則曷為三歲而郊也?三歲之禮,始于漢武。其祀天也,不於泰壇而於甘泉壇。有八觚席,有六采文章采鏤之飾,玉女樂石之異,鸞略馬莘駒之靡,瑄玉寶鼎之華,其禮也侈,其用民也勞,如之何其勿三年也?至於後世,不原其本,而議其末。三年之祭,猶不能舉其能力行者。若唐之太宗,享國長久,亦不過三、四。宋仁宗以後,始克遵三年之制。夫三年一祭,已不得為古,則一、二舉者,尤非禮也。蘇氏曰:「秦、漢以來,天子儀物,日以滋多,有加無損,以至於今,非複如古之簡易也。今所行,皆非周禮。三年一郊,非周禮也。先郊二日而告原廟,一日而祭大廟,非周禮也。郊而肆赦,非周禮也。優賞諸軍,非周禮也。自後妃以下至文武官皆得蔭補親屬,非周禮也。自宰相宗室已下至百官皆有賜齎,非周禮也。」先儒又曰:古之郊禮,以事天也,以報本反始,以教民尊上也。天子前期齋戒,命塚宰誓百官而蒞事焉,事之莫尊者也。近世則變矣。三年而一郊,其所事者,則軍旅億醜之賞齎耳。事軍旅億醜之賞齎,則誠不專於享帝,制不一於報本。夫郊,以報一歲生物之功也。夫豈三歲一生物,而三歲一報耶?古者,大路素而越席,大圭不琢,大裘不飾,牲用繭栗,器用陶匏,謂德產精微,物所以稱,故其文至簡,而其誠至懿。近世盛鑾輅冕服,珠玉金繒之飾,唯懼不華,內闕觀宮一夕之具,唯恐不工。其文至繁,而其費至廣,豈所以降格天神之意邪!如是,則郊天之禮,自漢而下皆非古制。禮樂百年而後興,誠能如三代之禮,其繭栗、陶匏,費不為甚廣,罷壇陛從祀之位,止以始祖為配,則千百年之廢禮附典,由是而舉,豈不甚盛!其或不與祭,則如《大宗伯》所謂:「若王不與祭祀,則攝位。」鄭氏之釋量人亦曰:「塚宰位佐王,祭亦容攝祭。」庶幾破千古之陋,上以合于天道,而下足以解諸儒之疑議雲。 燔柴泰壇議 《儀禮·覲禮》曰:「祭天燔柴,祭山丘陵,升祭川沈。」《祭地瘞祭法》亦曰:「燔柴於泰壇,祭天也,瘞埋於泰折,祭地也。」《爾雅》曰:「祭天曰燔柴,祭地曰瘞薶。」《祭法》、《爾雅》雖各自為書,而其說與《儀禮》合者,獨燔柴無異。《周官》曰:「以橦祀祀昊天上帝,實柴祀日月星辰,槱燎祀司中、司命、橦師、雨題。」夫《周官》之柴歸於日月星辰,而以橦祀為祀天,是不與《儀禮》合也。《禮器》曰:「至敬不壇,掃地而祭。」不壇,非燔柴也;掃地而祭,非《周官》之祀也。合《禮儀》《周官》、《禮器》三書而言之,實有不同。自鄭氏必欲合三禮之說為一,而後人附會者曲為之遷就。崔靈恩則謂:先燔柴及牲玉於丘訖,次乃掃地而祭。祭天之法,皆於地上,以下為貴,故不祭於人功之壇。陸佃則曰:「祭天之禮,升橦於泰壇,奏樂於圜丘,所以致天神也。天神皆降,可得而禮,然後掃地而祭。樂者陽也,其聲無形,故奏于自然之圜丘。煙者,陽中之陰,其氣有象,故燔於使然之泰壇。至於橦祀實柴,有異於《儀禮》。鄭氏則雲:橦,煙也。三祀皆積柴實牲體於日月,言實柴於祀天,言橦三祀互相備矣。其釋《覲禮》則曰:「燔柴祭天,祭日也,祭天為祭日,則祭地瘞者,祭月也。日月而雲,天地靈之也。敢各疏其穿鑿,以從古禮經之正。《周官》之不與《儀禮》、《易》、《詩》、《書》、《春秋》合者,不止於祀天地,今止因三禮之異同,諸儒之附會而言其非是。夫《周官》之圜丘,乃奏樂之所,非壇也。自漢而下,皆祀於圜丘,已失《周官》之意。崔氏謂圜丘即壇,為人功之壇。按釋園丘者為自然之丘,非人功之壇,崔說與釋園丘者異矣。使果從壇下掃地而祭,則燔柴於人功之壇,不可謂質,而獨掃地之祭,得謂之質矣。若然,則《儀禮》之燔柴為末,而掃地之祭為本。曆考梁、陳以來,不聞有祭於圜丘之下者。是崔氏之說,不得以行也。陸氏謂自然者為丘,使然者為泰壇,是祀天守有二。愚嘗謂:合于《周官》,則泰壇之制未嘗有合於《儀禮》,則燔柴之制無圜丘。歷代之失祀於園丘,非是。陸氏獨不能證其誤,是為二壇者,亦非也。鄭氏謂:煙,橦也。《詩》生民之橦祀,《書》之『橦于六宗,橦于文武。」釋者謂:橦,敬也。又曰:「精意以享」之謂也。使從鄭說,以橦為煙,則六宗之祀不得與上帝並,而祀文武於宗廟,又難與燔柴之祭同也。鄭氏之釋燔柴,以祭天為日,祭地為祭月,其說尤妄。是殆尊《周官》之書,其不可合者,遂臆說以非古禮。如夏正郊天迎長日之至圜丘,南郊二天帝之說,類皆若是。古《禮經》獨覲禮為天子禮,舍燔柴為祭天。則此書又如王安石之罷黜不能,以用於世。戴記之合于經傳者,先儒類皆取之。若《王制》、《禮器》、《儒行》、《明常位》等篇,固有疑之者矣。獨燔柴泰壇為祭天,與古禮合,特取其說。鄭泰壇雖不見於《儀禮》,然從古傳襲,未嘗不以壇壝為正。覲禮之壇十有二尋,周公之三壇,同墠司儀之為壇,三成去祧為壇。下至周未,齊候為柯之盟,有壇先君適四國,未嘗不為壇。況祀天欽崇之實,其可廢壇壝哉! 郊不當立從祀議 郊有從祀,西漢未之見也。禮之失,始于建武。建武采元始之制而為之。元始,王莽之政也。王莽之失,在分牢,在同祭,不聞其從祀也。社佑尊時王之禮,而深知其非,謂:從祀之坐,近古皆有,梁、陳及于國朝,始相尚襲。夫謂之近古者,非古明矣。開元之禮,成于徐堅之徒,而開寶所作,祖於開元。大較從祀損益,咸取于建武。今因開元所定而論著其非是。其第一壇曰五帝,曰大明夜明。以《周官》言之,五帝之祀在四郊,大明夜明以實柴,而朝日夕月之制,複見於經傳,此不得混而一之之證也。壇之第二與第三,皆以星經為之制。杜佑謂:天有萬一千五百二十星,地亦如之。考其所祭,知其壇壝之不足以容也。遂為外官、內官以別,而節其數。開寶以後,又複增王獄、四瀆、諷師、雨師之類,而並祭之。其壇愈廣,其牲牢愈繁,而其禮愈失。考于《周官》,則《大宗伯》之實柴槱燎,此又不得混而為一之證也。今考于《虞書》,其類上帝之後,則行六宗、山川群神之祀,不聞其合祭也。湯之元牲,武成之柴望,皆若此矣。《召誥》用牲于郊牛二者,後稷配天之始也,若魯之三望,雖為非禮,亦皆無總祀之理。自漢而下,牲犢、尊罍之數不勝其煩之費,竭九州之貢賦,不足以供。由是,雖三年之祭亦不能舉。壇壝繁雜,宮縣四立,有司臨事,登降逼泰,懼不能以周旋,跛倚顛僕,無所不至。昔之儒,先能議合祭天地之非,而不能正合祭群祀之失;能以親郊為是,而不能以三年一郊為非;能知牛羊供之這費廣,而不能盡角繭栗之誠愨。甚者配帝之爭不決,遂有二配帝於壇上。依違莫從,一至於是。今若悉如三代典禮,不傷財,不害民,一歲一郊,則何憚其不可行也! 明堂與郊天禮儀異制議 晉摯虞議曰:「郊丘之祀,掃地而祭,牲用繭栗,器用陶匏。事反其始,故配以遠祖明堂之祭備物以祭,三牲並陳,籩豆成列,禮同人理,故配以近考。新安朱氏;曰:為壇而祭,故謂之天,祭於屋而以神示祭,故謂之帝。晉傅元亦雲:于郊尚質,于明堂尚文。若然,則儀文悉皆有異矣。郊以牲,明堂以牛羊,詩曰:「我將我享,維羊維牛。」」此牲之異者也。燔柴以報陽也,猶宗廟之裸鬯也。明堂與守廟近,則燔柴乎。何有?席用槁鞂,器用陶匏,象天之質也。玉爵代匏尊罍簋俎之屬,一以宗廟。此元豐議禮這得也。郊之祭,用氣也。進孰之失,始于唐。自唐以降,未之有改也。記曰:郊血大饗,腥三獻焰。一獻孰。解者曰:郊祭天也,大饗袷祭也,三獻社稷五祀也,一獻群小祀也。郊不以血,而以孰薦,禮之褻而失之甚者也。在則明堂之祭,其不進孰與?曰聖人亨,以享上帝。上帝,明堂之稱也。用於明堂,而不用於郊,其義有矣。特牲少牢之始於薦孰,大夫之禮也。用大夫之禮于郊不可也,用於明堂,近宗廟也。配群祀於郊非禮矣。明堂,國中也,邑外曰郊,引而近之,其瀆莫大焉。尊罍尚質也,彝以盛鬱鬯,郊得以用之也。記曰:黃目鬱氣之上尊,彝得謂之尊也。定尊罍於天地,六彝于宗廟,鄭氏之說也。開元遵而不用於郊,猶日以質不以文。明堂,宗廟之近,而文物之極也。其不用也,則野矣。凡此,皆禮儀文質之異,不可以不辨也。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