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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天祥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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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祥,字吉甫。少隸軍籍,善騎射。中統三年,李璮叛,河北河南宣慰司承制授天祥千戶,屯三漢口,以遏宋兵。事平,罷歸。 初,天祥未知學。祜不之奇也。別數歲,獻所為詩於祜。祜疑假手他人,及與語。出入經史,大為嗟異。 至元十年,起為郢、複州等處招討司經歷,從大兵渡江,論軍事,深為行省參政賈居貞所重。 十三年,興國軍以籍兵器倡亂,行省命天祥權知軍事。父老上謁,天祥諭之曰:「捍衛鄉井,誠不可無兵,任事者籍而收之,操持過急,故致亂爾。今令汝輩,權置兵仗以自衛,何如?」民皆稱便。乃白其事於行省曰:「鎮遏奸邪,當實根本,若內無備禦之資,則外生窺覦之釁,此理勢必然者也。推此軍變亂之故,正由當時處置失宜,疏於外而急於內。凡在軍中者,寸鐵尺杖不得在手,遂使奸人得以竊發,公私同被其害。今此地再經殘破,單弱至此,若猶相防而不相保信,豈惟外寇可憂,第恐舟中之人皆敵國矣。莫若推赤心於人,使戮力同心,與均禍福,人則我之人,兵則我之兵,靖亂止奸,無施不可。惟冀稍加優容,然後責其必成之效。」行省許以便宜處置。 凡天祥所施設,皆合眾意,由是流移複業,以至鄰郡之民來歸者相繼。分寧盜起,諜者至,吏請捕之,天祥曰:「彼以官吏貪暴故叛,今我一軍三縣,官無侵漁,民樂其業,使之告其徒黨,則諜者反為我用矣。」遂一無所問。 居歲餘,詔改本軍為路,有代天祥為總管者,變更舊政,天祥去未久而興國複亂,壽昌府及大江南北諸城,多乘勢殺守半島以應之。時方改行省為宣慰司,參政忽都帖木兒、賈居貞,萬戶鄭鼎為宣慰使。鼎帥兵討之,至樊口溺死。賊遂聲言攻陽羅堡,鄂州大震。忽都帖木兒恇怯不敢出兵,天祥言于居貞曰:「陽羅堡依山為壘,素有嚴備,彼若來攻,我之利也。且南人輕進易退,官軍憑高據險,出精兵擊之,必獲全勝。」居貞深然之,乃引兵伏于青山,賊至,果為官軍所敗。複遣天祥權知壽昌府事,授兵二百人。亂民聞官軍至,皆依險自保。天祥以眾寡不敵,遣人諭以禍福,使各歸田裡,惟擒其渠魁毛遇順、周監斬于鄂州市,得金二百兩,詢知為鄂州賈人物,召而還之。賊党王宗一等十三人,亦就擒,以冬至日放還家,約三日歸獄,皆如期而至,白宣慰可盡縱之,由是無複叛者,而姓為立生祠。 二十一年三月,拜監察禦史。會史丞盧世榮以掊克聚斂權傾一時,禦史中丞崔彧言之,帝怒,欲致之法,世榮勢焰益熾。左司郎中周戭因議事有可否,世榮誣以沮法,奏令杖一百,然後斬之,百僚震懾,無敢言者。 二十二年四月,天祥上疏極論世榮奸惡曰: 盧世榮以商販所獲之資,趨附權臣,營求入仕,輿贓輦賄,輸送權門,所獻不充,又別立欠少文券銀一千錠,由白身擢江西榷茶轉運使。專務貪饕,所季贓私,動以萬講。其隱秘者固難悉舉,惟髮露者乃可明言,凡掊取於人及所盜官物,略計:鈔以錠計者二萬五千一百一十九,金以錠計者二十五,銀以錠計者一百六十八,茶以引計者一萬二千四百五十有八,馬以匹計者十五,玉器七事,其餘繁雜物件稱是。已經追納及未納見追者,人所共知。 今不悔前非,狂悖愈甚,以苛刻為自安之策,以誅求為干進之門,而又身當要路,手握重權,雖位在丞相之下,朝省大政,實行專之。早猶以盜蹠掌阿衡之任,不止流殃於當代,亦恐取笑於將來。朝廷信其虛誑之說,俾居相位,名為試驗,實授焉權。校其所能,敗闕如此。考其所行,毫髮無稱。此皆既往之真跡。可謂已試之明驗。若謂必須再試,只可敘以他官,宰相之權,豈宜輕授。夫宰天下,譬猶制錦。初欲驗其能否,先當試以布帛,如無成效,所損或輕。今捐相位以試驗賢愚,猶捐美錦以較量工拙,脫致隳壞,悔將何及。 國家之與百姓,上下如同一身,民乃國之血氣,國民之膚體。未有耗其血氣,能使膚體豐腴者。是故民富則國富,民貧則國貧,民安則國安,民困則國困,其理然也。或魯哀公欲重斂於民。問於有若,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以此推之,民以賦輕而後足,國以民足而後安。《書》曰:「民為邦本,本固邦寧。」曆考前代,因百姓富足以致亂,百姓困窮以致治,自有天地以來,未之聞也。夫財者,土地所生,民力所集,天地之間歲有常數,惟其取之有節,故其用之不乏。 今世榮欲以一歲之期,致十年之積,廣邀增羨之功,不恤顛連之患。視民如仇,為國斂怨。果欲肆意誅求,何所不得。然其生財之本既已不存,斂財之方複何所賴?將見百姓由此凋耗,天下由此空虛,安危利害之機,有不可勝言者。 計其任事以來,百有餘日。今取其所行與所言,已不相副者,略舉數端:始言能令鈔法如舊,鈔愈虛耗;始言今百物自賤,物愈騰跺;始言課程增添三百萬錠,不取於民而辦,今卻迫脅諸路官司增數包認;始言能令民快樂,今所措置,無非敗法擾民者。若不早有更張,須其自敗,猶蠹雖除去,木病亦深,始嫌曲突徙薪,終見焦頭爛額,事至於此,救將何及? 臣亦知阿附權要則榮寵可期,違忤重臣則禍患難測,緘默自固,亦豈不能!正以事在國家,關係不淺,憂深慮切,不得無言。 奏上,世祖遣使召天祥與世榮俱至上都,面質之。比至,即日縛世榮于宮門外。明日入對,天祥於帝前再舉其未及言者,帝稱善,世榮遂伏誅。五月,朝廷錄天祥從軍渡江及平興國、壽昌之功,擢吏部郎中。 二十三年四月,除治書侍御史。六月,命理算湖北湖南行省錢糧。天祥至鄂州,即上疏劾平章要束木兇暴不法。時桑哥竊國柄,與要束木姻黨,誣天下以罪,欲殺之,系獄幾四百日。 二十五年春正月,遇赦得釋。 二十八年,擢行台侍御史。未凡,以疾辭歸。 三十年,授燕南河北道廉訪使。 元貞元年,改山東東西道廉訪使。山東盜起,詔求弭盜方略。天祥奏,所擬事條,皆切于時用。執政頒行諸路,由是群盜屏息。平陰縣女子劉金蓮,假妖術惑眾,所至官為建神堂,愚民奔走事之。天祥謂同僚曰:「此婦以神聖惑眾,聲勢如此,若複有狡獪之人輔之。仿漢張角、晉孫恩之所為,必成大害。」遂命捕系之杖於市,自此妖妄平息。天祥言山東宣慰司官冗宜罷,因劾宣慰使貪暴骫治諸事,不聽。遂任滿辭職。 大德三年六月,遷河北河南廉訪使,以疾不起。六年,拜江南行台禦史中丞。上疏論征西南互事,曰: 兵有不得已而不已者,亦有得已而不已者。惟能得已則已,可使兵力日強,以備不得已而不已之用,是之謂善兵者也。去歲,行省右丞劉深遠征八百媳婦,此乃得已而不已之兵也。彼荒裔小邦,遠在雲南之西南又數千里,人皆頑愚無知。取之不足以為利,不取不足以為害。 深欺上罔下,帥兵伐之,經過八番,縱橫自恣,恃其威力,虐害居民,中途變生,所在皆叛。深既不能制亂,反為亂眾所制,軍中乏糧,人自相食,計窮勢蹙,倉皇退走,棄眾奔逃,僅以身免。朝廷再發陝西、河南、江西、湖廣四省兵,使劉二霸都總督,以圖收復叛地,湖北、湖南大起丁夫,運送軍糧,至播州交納,其正夫與擔負自己糧食者,通計二十余萬,正當農時,興此大役,驅愁苦之人,往反返數千里中,何事不有。或所負之米盡到,固為幸矣。然官軍數萬止仰今次運米,自此以後,又當如何? 比問西征敗卒及其將校,知西南遠夷之地,重山複嶺,陡澗深林。軍行徑路在於其間,窄處僅容一人一騎,上如登天,下如入井,賊若乘險邀擊,我軍雖眾,亦難施為。又毒霧煙瘴之氣,皆能傷人。群蠻既知大軍將至,若阻要害以老我師,進不得前,旁無所掠,士卒饑餒,疫病死亡,將有不戰自困之勢,不可不為深慮也! 且自征伐倭國、占城、交趾、瓜哇、緬國以來,近三十年,未嘗見有尺地一民內屬之益,計其所費錢財,死損軍數,不可勝言。 又聞八番羅國,向為征西官軍擾害,捐棄生業,相繼逃叛,怨深入於骨髓,皆欲得其肉而分食之。人心所惡,天意亦憎,惟須上承天意,下順人心,早正深之罪,續下明詔,示彼一方,仍諭自今再無遠征之役以招之,使官民上下,皆知不與區區小丑爭一旦之勝負也。昔大舜退師而苗民格,充國緩戰而諸羌安,事載經傳,為萬世法。 為今之計,宜駐兵近境,使其水路經通,或用鹽引茶引,或用寶鈔,多增米介和市軍糧。但法令嚴明,官不失信,米船必蔽江而上,軍自足食,民亦不擾,內安根本,外固邊陲。以我之鎮靜,禦彼之猖狂,布恩以柔之,蓄威以制之,期之以久,服之以漸。此王者之師,萬全之利。若謂業已如此,欲罷不能,亦當虛關係之大,審詳成敗,算定而後用兵。彼溪洞諸蠻,各有種類,必無同必敵我之理。但急之則相救,緩之則相疑,俟彼有可乘之隙,我有可動之時,徐命諸軍數道俱進。服從者恩之以仁,拒命者威之以武。恩威相濟,功乃易成。若仍蹈深之覆轍,恐他日之患,有甚於今日也。 不報,遂謝病去。 七年,召拜集賢大學士,商議中書省事。八月,地震,河東尤甚,詔問弭災之道,天祥言陰陽不和,天地不位,皆人事失宜所致。執政者以其言切直,抑不以聞。 天祥還都且一歲,未嘗得見帝言事,常鬱鬱不自釋。八年正月,移疾歸。至通州,中書遣使追之,不肯還。帝聞之,賜鈔五千貫,仍命給驛傳,官護送至其家。九年五月,拜中書右丞,議樞密院事。提調諸衛屯田,以年老固辭。 十一年,仁宗在懷州,遣使賜幣帛、上樽酒。 至大四年,仁宗即位,複遣使召之,不起。 延祐三年四月,卒,年八十七。 累贈推忠正義崇德佐理功臣、河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追封趙國公,諡文忠。 *** 史臣曰:「陳祜建言三本,皆當世之要務。天祥挾擊奸臣尤為侃直。方之軾、轍,庶幾媲美。思廉議論可觀,出為方面,未著名跡,殆非治事之才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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