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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十九年


  紹興十九年金皇統九年,十二月,改天德元年。己巳,一一四九年

  春,正月,甲申朔,帝以太後年七十,即宮中行慶壽禮。

  丁亥,詔信陽軍撥隸淮西。

  己醜,北使召守忠等辭行,置酒垂拱殿。時在上辛祈穀致齋之內,禮官援治平故事請用樂,從之。自是以為例。

  戊戌,金太師、領三省事、都元帥宗賢罷。以領行台尚書省事勖為太師、領三省事,以同判大宗正事充為尚書左丞相,亮兼元帥。

  亮生日,金主使近侍大興國賜物,皇后亦有所附賜,金主知之,不悅,杖興國百,追還其賜物。亮由此愈不自安。充,宗幹長子也,尋薨。

  丙午,金以右丞相亮為左丞相,以判大宗正事宗本為尚書右丞相,以左副元帥宗敏為都元帥,以南京留守宗賢為左副元帥兼西京留守。己酉,宗賢複為太保、領三省事。

  二月,甲寅,金以會甯牧唐古辨複為尚書左丞,以尚書左丞稟為行台平章政事。

  甲子,複置雷州遂溪縣。

  庚辰,帝謂輔臣曰:「每歲市馬,悉付鎮江王勝軍而未見孳生之數。宜分送諸軍,仍立賞罰。」於是歲發川馬二百匹進禦,而以四千匹付江上諸軍,鎮江、建康、荊、鄂軍七百五十,江、池軍各五百,又以秦馬三千五百付三衙,殿前司千五百,馬、步各千。自是歲為定例。

  三月,癸未朔,日有食之,陰雲不見。帝不視事,百官守職,過時乃罷。

  甲申,詔:「皇太后慶壽,親屬各進官一等,慈寧殿官推恩有差。」

  庚子,帝諭大臣曰:「淮甸久平,宜加經理。民複業者,令守令多方恤之,使盡力田畝,數年後方可起稅。」

  辛醜,金以尚書右丞相宗本兼中書令,以左丞相亮為太保、領三省事。

  亮益求名譽,引用勢望子孫,結其歡心,金主不悟。

  甲辰,詔責授濠州團練副使、複州安置鄭剛中,許用議減,特免禁錮,移封州安置。

  初,秦檜怒剛中不已,捕其子右承務郎良嗣,與將吏賓客即江州同系,遣大理寺丞湯允恭、太府寺丞宋仲堪往鞫其事,掠治無全膚。獄成,剛中坐任四川宣撫副使日,被旨收捉過界偷馬盜賊,全不遵奉,凡事幹邊界,常是懷奸異議,陰與見罪籍人符合交通,沮害國事;又,輒違朝命,出賣度牒,收錢五十五萬餘緡;又,專輒起置錢監鑄錢,擅便支使;及違法請過供給廚食等錢一萬三千餘緡入己;剛中欲並都轉運司入宣司,遂將錢物贈移士人,令赴行在上書開陳,既並運司,違法私使過錢十二萬餘緡;及有詔置總領錢糧官,剛中不喜,豫作緣故,收樁隱匿,計四千餘萬緡;又欲歸怨朝廷,乃說諭統兵官,令為總領,盡數交並錢物,無可送遺;及被旨令赴行在,乃忿怒遷延,收匿劄子,不即起發,多帶官物,在路妄用;法當死,特有是命。良嗣貸死,送柳州。右朝請郎張漢之,嘗主管宣撫司機宜文字,坐依隨剛中,亦除名,送賓州編管。右奉議郎趙士祃,嘗通判荊南府,坐不即拘收剛中隨軍錢物,特除名。右武大夫、開州刺史、御前中部統領官張仲,亦坐依隨剛中,追橫行一官,勒停,送本軍自劾。即日擢允恭尚書刑部員外郎,仲堪倉部員外郎。

  剛中至貶所,守臣左朝請郎趙成之希檜意,每窘辱之,剛中竟卒於貶所。

  夏,四月,乙卯,權禮部陳誠之,權知閤門事孟思恭,賀金主生辰還。秦檜白帝曰:「大金書詞丁寧,盟好甚切。」帝曰:「此番待奉使愈周至,館舍極宏壯,思恭等所得馬亦皆上駟,可知其永好之意也。」

  戊辰,日左右生青赤黃珥,太白犯月。金國太史言不利於君,大臣將作亂。壬申,金京師大風雨,雷電震壞寢殿鴟尾。有火入金主寢殿,燒幃幔,金主趨別殿避之。丁醜,有龍鬥於利州榆林河水上,大風壞民居、官舍,瓦木人畜皆飄十數裡,死傷者數百人。

  五月,甲申,創太廟齋殿。

  乙酉,戶部員外郎周莊仲請複蠟祭之禮。其禮,東西方百神視感生帝,南北方視嶽瀆,皆以臘前一日祭之。

  戊子,金殺翰林學士張鈞。

  時金主以天變,欲下詔罪己,命鈞視草。鈞意謂奉答天戒,當深自貶損,其文有曰「惟德弗類,上幹天戒」及「顧茲寡昧,眇予小子」等語。參知政事蕭肄素惡鈞,乃譯奏曰:「弗類,是大無道。寡者,孤獨無親;昧者,弗曉人事;眇者,目無所見;小子,嬰孩之稱。此漢人托文字以詈主上也。」金主大怒,命衛士拽鈞下殿,搒之百,不死,以手劍剺其口而醢之。賜肄通天犀帶。

  是日,曲赦上京囚。

  金主問群臣曰:』張鈞謗訕,誰使為之?」左丞相宗賢曰:「太保實然。」金主不悅。庚寅,出太保亮領行台尚書省事。

  亮道過北京,謂同知留守事蕭裕曰:「我欲就河南建立位號,先定兩河,舉兵而北,君為我結諸明安以應我。」定約而去。

  庚子,金主使龍虎衛上將軍、殿前左副都點檢唐括德溫,昭武大將軍、四方館使高居安,來賀天申節。

  六月,辛亥朔。故事,宗廟時祠,以宗室觀察使以上充初獻,刺史以上充亞獻、終獻。其後以宗室數少,乃請初獻以防禦使以上,亞、終獻以遙刺以上。至是正任止三人,壬子,大宗正司請權以遙團以上充初獻,將軍以上充亞獻,許之。

  己未,金以都元帥宗敏為太保、領三省事兼左副都元帥,左丞相宗賢兼都元帥。

  辛酉,右朝奉郎朱同知南雄州,代還,言嶺南無醫,凡有疾病,但求巫祝鬼,束手待斃,請取古今名方治瘴氣者集為一書,頒下本路,從之。

  秋,七月,辛巳,左中奉大夫楊惇知舒州,代還,請戒監司、守臣修水利,詔付戶部。帝曰:「平江堤堰不修,歲輸米比舊虧十萬斛。臨安西湖,民間灌溉所資,其利不細,歲久亦填汙,宜悉令修治。」

  八月,庚戌朔,昭信軍承宣使、鎮江府駐劄御前諸軍統制王勝卒,諡毅武。

  癸醜,複泰州興化鎮為縣。

  庚申,金以劉筈為司空,行台右丞相如故。

  宰臣議徙遼陽、渤海之民于燕南,從之。侍從高壽星等當遷,訴于皇后,後以白金主。金主怒議者,杖平章政事秉德,殺郎中薩哈。

  辛酉,宗正寺丞王葆言:「國家設法,應女戶、單丁與夫得解舉人、太學生並免丁役,蓋本先王仁先孤寡,貴肄多士之意。頃議者曆陳丁役之弊,遂有募人充役指揮。臣謂進納雜流之人,物力高強,雖系單丁,自應雇募,至若前項三色亦令雇募,似為矯枉之過。且女戶而無子孫,與雖有子孫而年在幼弱,皆窮民之無告者,若遽使當力役之事,則公私所費,必倍於豪強。故昨來指揮,寡婦有男為僧、道成丁者,並許募人充役,正恐奸民旋行規避爾。今州縣之間,舞文以虐無告,則或指遠適之緇黃為某氏之子孫,初不以存亡為別也,因使寡婦守志者,不免於執役困悴之患,其勢迫而行者,家貲產業或破壞於後夫之手,是豈朝廷勤恤民隱之本心乎!得解舉人名已登於天府,今乃同籍於役人;太學生身已隸於上庠,今乃心累於執役。是二者,其家或有兼丁,則力役自不妨充募,若乃單孓一身而奮身庠序者,不得自別于齊民,甚非陛下仁先孤寡、貴肄多士之意。望特詔有司重加省定,庶幾孤寡得所而士知愛重。」帝曰:「單丁、女戶,舊法免差役,後以許免者多,有司遂有雇募之請。宜令戶部詳其的確利害來上。」葆,昆山人也。既而本部請女戶無子及得解舉人、太學生單丁,並免身役,即特旨及因恩免解人,聽募人充役,官司毋得追正身,從之。

  丙寅,太常少卿張杞充大金賀正旦使,武節大夫、和州團練使、知閤門事趙述副之;直秘閣、知臨安府湯鵬舉守司農卿,充賀生辰使,右武大夫、吉州刺史、帶禦器械石清副之。通好後,以庶官出疆自此始。

  甲戌,詔以景靈宮繪像功臣之副藏于天章及秘閣,複故事也。

  九月,辛卯,惠州刺史、知閤門事宋篯充大金賀正旦副使,以趙述疾告也。

  丙申,金複以領行台尚書省事亮為平章政事。亮行至良鄉,召還,未測金主意,大恐。既至,金主複任之,而亮逆謀益切。

  初,左丞唐古辨,右丞相秉德,以被杖怨金主,與大理卿烏達謀廢立,烏達以告亮。它日,亮與辨語及廢立事,曰:「若舉大事,誰可立者?」辨曰:「其胙王元乎?」問其次,曰:「鄧王子阿林。」亮曰:「阿林屬疏,安得立!」辨曰:「公豈有意耶?」亮曰:「果不得已,舍我其誰!」於是旦夕相與密謀。

  左衛將軍特斯疑之,以告皇后曰:「辨等每竊竊私議,竊疑之。」後以告金主。金主怒,召辨謂曰:「爾與亮謀何事?將如朕何!」杖之,餘釋不問。

  戊戌,金以右丞相宗本為太保、領三省事,以左副元帥宗敏領行台尚書省事,以平章政事秉德為尚書左丞相兼中書令,以司空劉筈為平章政事。

  庚子,金以御史大夫宗甫參知政事。

  金平章政事亮,以胙王元有人望,欲除之。會河南軍士孫進自稱皇弟阿禪大王,金主疑皇弟二字或在元也,使特斯鞫之,元狀。亮怨特斯泄其謀,而知金主有疑元心,乃上言:「孫進反有端,不稱它人,乃稱皇弟大王。陛下弟止有元及紥拉耳,特斯鞫不以實,故出之。」金主以為然,使唐古辨、蕭肄按問特斯,特斯自誣服故出元罪。十月,金主殺其弟北京留守胙王元、安武軍節度使紥拉及左衛將軍特斯。亮乘此擠阿林,殺之。阿林弟達蘭,金主本無意誅之,亮曰:「其兄既已伏誅,其弟安得獨存!」又殺之。金主以亮為忠,益信任之。遂降詔大赦。

  丙辰,右承議郎、知新州張棣提舉荊湖北路常平茶鹽公事,以其再劾胡銓也。至官一日卒。

  時責授濠州團練副使洪晧在英州,閩人右承務郎倪譽為守。譽老矣,內無奧主,聞棣以巧中遷客取使節,欲效之,即使兵馬都監伺其隙,捕晧家奴置獄中,釀成其罪。未及發而譽死,事乃解。

  降授文州刺史辛永完,勒停,送肇慶府編管。

  永宗為湖南馬步軍副總管,居邵州。永宗以嘗立軍功,給真俸。守臣右韓散郎石稽中,知永宗為秦檜所惡,劾其冒請全俸,當計以贓,請下守臣閱實。稽中先以計取永宗所受禦劄送檜矣,永宗由是不能自明,詔稽中依條追理。稽中選郡僚之苛刻者籍其家,一簪不得留。既而稽中語其僚曰:「前赴其家燕集,以一器酌壽,今此器不見,豈隱之耶?」其殘刻如此。

  己巳,初複諸陵𣪁宮薦新之禮,用太常博士晉陵丁婁明請也。

  癸酉,金以翰林學士完顏京為御史大夫。

  金皇后費摩氏專政,性妒忌,挾制金主,故金主多以忿怒殺人。十一月,金主以積忿殺後,召胙王妃薩摩入宮。既而又殺德妃烏庫哩氏、瓜勒佳氏、張氏,於是宮中近侍皆懼矣。

  辛卯,帝親饗太廟,至櫺星門,降輦,步趨齋殿,虛小次不入。壬辰,合祀天地於南郊,大赦。

  甲辰,詔諸郡行鄉飲酒之禮以取士。

  先是司農卿湯鵬舉言:「舉人多冒貫求試,請於未下科詔前,令州縣長吏籍定來歲當應舉人名,州縣學職事覆實,申教授預先引保,委無偽冒,然後許赴鄉飲酒。若臨時投狀射保者,並不收試。」事下禮部。至是頒行焉。

  金主出獵。十二月,己酉朔,還京。

  壬子,軍器監王會權尚書兵部侍郎。

  金平章政事亮,與其黨既定逆謀,欲得護衛圖克坦額埒楚克、布薩思恭、近侍局直長大興國為內應。亮先以女許字額埒楚克之子,而思恭微賤時為宗幹所周恤,擢置宿衛,亮知其懷舊恩,密謂之曰:』我有一言欲告君久矣,恐泄於人,未敢也。」思恭曰:「肌肉之外,皆先太師所賜。苟有補于大王,死不敢辭。」亮曰:「主上失道,吾將行廢立,必得君為助乃可。」思恭許之。亮複以告額埒楚克,額埒楚克素兇暴,聞之甚喜,曰:「何不早告我!廢立之事,亦男子所為。主上不能保天下,人望所屬,惟在阿家。今日之謀,乃我素志也。」

  亮既結護衛,而金主所親信惟大興國,未嘗輕去左右,每逮夜,金主就寢,興國時從主者取符鑰歸家,主者即以付之,聽其出入以為常。先是興國嘗薦羅卜藏於亮,亮用為令史,乃使羅卜藏結興國。既而知其可與謀,乃邀至臥內,令解衣,欲與之俱臥,意有所屬者。興國固辭不敢,曰:「即有使,惟大王之命。」亮曰:「主上無故殺胙王元,又殺皇后,乃以元財賜阿蘭,既又殺阿蘭,遂以賜我,我深以為憂。」興國曰:「是固可慮也。」亮曰:「朝臣旦夕危懼,皆不自保。向者我生日,因皇后附賜物,君遂被杖,我亦見疑,主上嘗言會須殺君,我與君皆將不免。寧坐待死,何如舉大事?我與大臣數人計已定矣。」興國曰:「如大王言,事不可緩也。」乃約以初九日起事。

  丁巳夜,布薩思恭、圖克坦額埒楚克內直,亮及其妹夫圖克坦貞及秉德、烏達等會于唐古辨家。辨因置饌,眾皆恇懼不能食,辨獨飽食自若。二鼓,興國竊符,矯詔開宮門召唐古辨,守門者以辨為金主之駙馬,不疑,內之,亮等懷刃隨入。及殿門,衛士覺其異,辨等抽刃劫之,莫敢動。至寢殿,金主聞步履聲,咄之,眾皆卻立。思恭曰:「事至此,不進得乎!」乃相與排闥而入。金主索榻上常所置佩刀,已為興國先取投榻下矣。額埒楚克先持刃進弑,思恭次之,金主僕,亮複刃之,血濺其面及衣。

  秉德意尚未有所屬,思恭曰:「始者議立平章,今複何疑!」乃奉亮坐眾前,稱萬歲。詐以金主將立後召諸王、大臣,曹國王宗敏聞召,懼不敢往,葛王褒曰:「叔父今不及往,明日如何相見?」宗敏入宮,亮欲殺之,尚猶豫,以問左右,烏達曰:「彼,太祖子也,不殺之,眾人必有異議。」乃使思恭刃擊宗敏,左右走避,膚發血肉,狼藉遍地。葛王見宗敏見殺,問曰:「曹王何罪而死?」烏達曰:「天許大事,尚已行之,此蟣虱爾,何足道哉!」宗賢聞召,謂人曰:「主上必欲立胙王妻為後,我當力爭之。」既至,被執,猶以為立後事,曰:「誰能為我言者?我死固不足惜,獨念主上左右無助耳。」

  亮既即位,廢前主為東昏王,以秉德為左丞相兼侍中,以左副元帥唐古辨為右丞相兼中書令,以烏達為平章政事,布薩思恭為左副點檢,以圖克坦額埒楚克為右副點檢,圖克坦貞為左衛將軍,大興國為廣甯尹。於是自太師、領三省事完顏勖等二十人,進爵增職各有差。

  己未,金大赦,改皇統九年為天德元年。賜秉德等錢、絹、牲畜有差。

  金主召參知政事蕭肆,詰之曰:「學士張鈞何罪被誅?爾何功受賞?」肄不能對。金主曰:「朕殺汝不難,人或以為報私怨也。」於是除名禁錮。

  壬戌,帝恭謝景靈宮。

  甲子,金主誓太祖廟,召秉德、辨、烏達、思恭、額埒楚克、興國六人,賜以誓券。

  金主將謁廟,以芮王亨為右衛將軍,密諭之曰:「朕以太宗諸子過強,以卿材武,備左右耳。」亨,宗弼子也。

  丙寅,金以燕京路都轉運使劉麟為參知政事。

  癸酉,金太傅、領三省事蕭仲恭、尚書右丞稟罷,以行台尚書左丞溫都思忠為右丞。

  乙亥,金主追尊其父宗幹為皇帝,廟號德宗,名其故居曰興聖宮。

  是月,責授濠州團練副使解潛卒。

  潛以不附和議為秦檜所斥,既歿,喪不得歸。後檜死,乃得歸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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