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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十年(1)


  紹興十年金天眷三年

  春,正月,辛巳,右僕射秦檜言:「前日外間有匿名書非毀朝廷,當繳進。」帝曰:「已見之,無足恤。」

  先是金人遣奉使官、宣州觀察使、知閤門事藍公佐南歸,議歲貢、表誓、正朔、冊命等事,且索河東、北士民之在南者。是日,右正言陳淵入對,言:「自公佐之歸,聞金人盡誅往日主議之人,且悔前約,以此重有要索。臣謂和戰二策,不可偏執。」帝語淵曰:「今日之和,不惟不可偏執,自當以戰為主。」

  既而吏部員外郎許忻出為荊湖南路轉運判官,將行,亦上疏言:「臣竊見金人為本朝患,十六年於茲矣。昨張通古輩來議和好,陛下以梓宮、母后、淵聖之故,俯從其欲,覆命王倫等報聘。今王倫既已拘留,且重有邀索,外議藉藉,謂敵情反復如此,鹹以為憂。望陛下采中外之公言,定國家之大計,深察敵人變詐之狀,亟安天下憂慮之心。繼自今時,嚴為守備,激將士捐軀效死之氣,雪陛下不共戴天之仇。」

  金以都元帥宗弼領行台尚書省事,命諸州郡軍旅之事決于帥府,民訟錢谷,行台尚書省治之,宗弼兼綜其事。金主命宗室子亮赴宗弼軍行任使,旅以為行軍萬戶。亮,宗幹第二子也,時年十八。

  乙酉,以集英殿修撰、京畿都轉運使莫將試工部侍郎,充護梓宮、奉迎兩宮使;濟州防禦使、知閣門事韓恕為宣州觀察使,副之。

  初,兗人張匯,從其父行正守官保州,留敵不能歸,至是聞元帥府主管漢兒文字蔡松年言敵有渝盟意,遂與燕人王暉、開封劉炎謀,夜自新鄉渡河赴行在,上疏言敵情利害。大略以為:「敵主懦將驕,兵寡而怯,又且離心,民怨而困,鹹有異意。鄰國延頸以窺隙,臣下側目以觀變,寇盜外起,親戚內亂,加之昔之名王、良將,加尼瑪哈、達蘭之徒,非被誅則病死。故子胥戮則吳滅,孔明沒則蜀亡,爭戰之際,古今不易之理。今金人內有羽毛零落之憂,外失劉豫藩籬之援,譬之有人自截其手足而複剖其心腹,欲求生也,不亦難乎?此乃皇天悔禍,眷我聖宋,複假其手以自相誅戮,特以良時付之陛下,周宣、漢光中興之業也。曩者敵未當殄滅之時,臣雖早歸朝廷,亦無補於聖德,故臣隱身敵中,甘處貧賤十五年者,伺今日之隙也。又況當時河北人心未安,河南廢齊之後,人心亦且搖動。王師先渡河,則弊歸河北而不在中原;設若烏珠先侵河南,則弊歸中原而不在河北。但得先渡河者,則得天下之勢,誠當日勝負之機,在於渡河之先後耳。而烏珠已有南侵之意,臣恐朝廷或失此時,反被敵乘而先之。」疏奏,匯等授初品文資。

  辛卯,觀文殿大學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李綱薨于福州。

  綱之弟校書郎經早卒,綱悼恨不已;會上元節,綱臨其喪,哭之慟,暴得疾,即日薨,年五十八。帝方遣中使徐恂撫問,訃聞,贈少師,徙其弟兩浙東路提點刑獄公事維於閩部,以治其喪,令所居州量給葬事。

  甲午,太尉、慶遠軍節度使、東京同留守兼節制軍馬、京畿營田大使郭仲荀充醴泉觀使,從所請也。

  詔作忠烈廟于仙人關,以祠吳玠。

  丁酉,左通直郎、充徽猷閣待制、提舉江州太平觀尹焞遷一官,致仕,以焞引年告老故也。焞遂居紹興。

  癸卯,帝謂大臣曰:「莫將奉使金國,凡所議事,可一一錄付,恐將妄有許可,它日必不能守。」時金人所請,朝廷多不從,故有是諭。

  是月,夏改元大慶。

  二月,辛亥,濟州防禦使、主管侍衛軍馬司公事劉錡為東京副留守,仍兼節制軍馬。

  癸醜,詔曰:「永惟三歲興賢之制,肇自承平,爰暨累朝,遵用彝典。頃緣多事,洊展試期,致取士之年,屬當宗祀;宜從革正,用複故常。可除科場於紹興十年仰諸州依條發解外,將省、殿試更展一年,於紹興十二年正月鎖院省試,三月擇日殿試。其向後科場,仍自紹興十二年省試為准,於紹興十四年令諸州依條發解。內將來紹興十二年特奏名,合出官人有年六十一歲者,許出官一次。」

  故集賢殿修撰周常追複寶文閣待制。

  常,浦城人,元符末嘗為禮部侍郎,坐元祐黨落職,婺州居住,至是用其家請而命之。

  乙卯,殿中侍御史何鑄試右諫議大夫。

  庚申,禦史中丞廖剛試工部尚書。

  剛每因奏事,論君子小人朋黨之辨,反復切至。又論人君之患,莫大於好人從己。若大臣惟一人之從,群臣惟大臣之從,則天下事可憂。剛本秦檜所薦,至是滋不悅。它日,因對,又請起舊相有人望者,處之近藩重鎮,檜聞之曰:「是欲置我何地耶?」既積忤檜,遂出臺,而剛又名聞天下。

  尚書工部侍郎王次翁試禦史中丞。

  壬戌,尚書戶部侍郎周聿充顯謨閣待制、樞密都承旨。

  丁卯,觀文殿學士、左通奉大夫、西京留守孟庚為左宣奉大夫、東京留守兼權知開封府。

  資政殿大學士、左通奉大夫、江西安撫制置大使兼知洪州張守,資政殿學士、左中大夫、知應天府兼南京留守路允迪,資政殿學士、左中大夫、江東安撫制置大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宮留守葉夢得,並進一官。

  三月,己卯,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范同權尚書吏部侍郎。

  丙戌,成都府路安撫使張燾始至成都。

  初,燾自京、洛入潼關,已聞金人有敗盟意,逮至長安,所聞益急。燾遽行,見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為言和尚原最為要衝,自原以南,則入川路,若失此原,是無蜀也。世將曰:「蜀口舊戍皆精銳,最號嚴整,自朝旨撤戍之後,關隘撤備,世將雖屢申請,未見行下,公其為我籌之。」燾遂為世將草奏,具言事勢危急,其速徙右護軍之戍陝右者還屯蜀口,又請賜料外錢五百萬緡以備緩急。

  辛卯,賜京東、淮東宣撫使韓世忠、淮西宣撫使張俊燕于臨安府,以其來朝故也。

  初,諸大將入覲,陳兵閱於禁中,謂之內教。至是統制官呼延通因內教,出不遜語,中丞王次翁乞斬通以肅軍列,因言:「祖宗著令,寸鐵入皇城者,皆有常刑。今使武夫悍卒披堅執銳於殿廷之下,非所以嚴天陛也。」內教遂罷。

  丙申,禮部侍郎充大金賀正旦使蘇符自東京還行在。

  初,徽猷閣待制洪晧既拘冷山,頗為陳王希尹所厚。希尹問以所議十事,晧折之曰:「封冊,虛名,年號,南朝自有;金三千兩,景德所無;東北宜絲蠶,上國有其地矣,絹恐難增也。至於取淮北人,搖民害計,恐必不能。」希尹曰:「吾欲取降附人誅之以懲後,何為不可?」晧引梁武帝易侯景事言之。希尹意稍解,曰:「汝性直,不誑我,吾與汝入燕,遣汝歸議。」遂行。會工部侍郎莫將繼來,議不合,囚之涿州,事複變。晧過其戍帳,其戍將聞洪尚書名,爭邀飲食。

  符至東京,敵人拒不納。符乃還。

  丁酉,詔:「川陝宣撫使,自今或警急,其調發軍馬,描置錢糧,應幹軍事待報不及,並許胡世將隨宜措置。」用世將請也。

  時諜報河東、北簽軍備糧,來戍河中,收復河南州郡。都元帥宗弼又傳令:「宋國系和議之國,存留橋路往來,已調絳、蒲、解州三萬夫過河修疊堤岸,仍差馬軍編欄,令同州照驗。」世將慮其出沒不測,即具以奏,且遣兵備之。

  己亥,彰武軍承宣使、樞密院都統制、知延安府、同節制陝西諸路軍馬郭浩移知永興軍,兼節制陝西諸路軍馬。

  壬午,奉安徽宗皇帝、顯恭皇后、顯肅皇后神禦于天章閣之西神禦殿。

  癸卯,故朝散郎鄧忠臣,特贈直秘閣。

  夏,四月,乙巳朔,金溫都思忠廉問諸路,得廉吏杜遵晦以下百二十四人,各進一階;貪吏張軫以下二十一人,皆罷之。

  戊申,詔:「三公、三少帶節鉞者,並序班在宗室開府儀同三司之下。」時以諸大將官高,故裁抑之。

  癸醜,顯謨閣直學士趙彬為尚書兵部侍郎。

  金中書令蜀王尼楚赫薨,年六十八,後諡武襄。

  乙丑,宰相率百官啟建天申節道場,以梓宮未還,不用樂。

  丁卯,金主如上京。

  時降將酈瓊為金人所用,知金將南伐,語其同列曰:「瓊向從大軍南伐,每見元帥國王親臨陳督戰,矢石交集,而王免胄指麾,三軍意氣自若,用兵制勝,皆與孫、吳合、可謂命世雄材矣。至於親冒鋒鏑,進不避難,將士視之,孰敢愛死乎?宜其所向無前,日辟國千里也。江南將帥,才能不及中人,每當出兵,必身居數百裡外,謂之持重;或督召軍旅,易置將校,僅以一介之士持虛文諭之,謂之調發;制敵決勝,委之偏裨。是以智者解體,愚者喪師。幸一小捷,則露布飛馳,增加俘級,以為己功,斂怨將士,縱或親臨,亦必遠遁。而又國政不綱,才有微功,已加厚賞,或有大罪,乃置而不誅,不即覆亡,已為天幸,何能振耶!」瓊所指元帥,謂宗弼也。宗弼聞之,召問江南成敗,誰敢相拒者,瓊曰:「江南軍勢怯弱,皆敗亡之餘,又無良師,何以禦我!吾以大軍臨之,彼君臣方且心破膽裂,將哀鳴不暇,蓋傷弓之鳥,可以虛弦下也!」宗弼喜,以為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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