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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三年(1)


  紹興三年金天會十一年

  春,正月,丁巳朔,帝在臨安。

  是日,權河南鎮撫使翟琮及權知虢州董振,以山寨餘眾入潼關。後二日,琮入西京,偽齊留守孟邦雄方醉臥,遂俘其族以歸。

  庚申,襄陽鎮撫使李橫破潁順軍,降偽齊知軍事、拱衛大夫、明州觀察使蘭和。後二日,敗偽齊兵于長葛縣。

  甲子,命尚書戶部侍郎姚舜明往建康總領大軍錢糧,用都督江、淮、荊、浙諸軍事孟庾請也。時諸軍屯建康者,歲用錢糧五十餘萬,皆戶部財計,故命舜明領之。庾又言降授右武大夫、和州防禦使馬擴通曉軍務,請以為參議官,從之。

  李橫複潁昌府。先一日,橫引兵至城下,偽齊京西北路安撫使趙弼固守,橫率將士急攻之,至日城陷,巷戰不勝,遂遁去。劉豫聞橫兵至,急遣先鋒將董先使拒敵。先出京城,殺擄數百人,奪騎數百,走翟琮軍,琮以先為鎮撫司都統制。

  乙丑,詔曰:「廷尉,天下之平也。曹劌謂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為忠之屬,可以一戰。不其然乎!可佈告中外,應為吾士師者,各務仁平,濟以哀矜。天高地卑,福善禍淫,莫遂爾情,罰及爾身。置此座右,永以為訓。臺屬憲臣,常加檢察,月具所平反刑獄以聞。三省歲終鉤考,當議殿最。」

  金人破金州。

  先是宣撫處置使張浚,召本司都統制、節制興、文、龍州吳玠,金、均、房州鎮撫使兼本司同都統制王彥,利州路經略使兼知興元府劉子羽,會於興元,約金人若以大兵取蜀,即三帥相為應援。子羽聞敵至,諭彥,俾以強弩據險邀之;彥習用短兵,屢平小盜,不以子羽言介意。金州之西有姜子關,乃承平時商旅由子午谷入金、洋之路。金聲言取姜子關路入漢陰縣,故彥頗分兵守之,既而完顏杲自上津疾馳,不一日至洵陽境上,召漢陰統制官郭進,以三千人乘流夜發,遇于沙隈。金人舍騎來攻,戰十合,金人見進軍少,晡時,步卒並進,塵埃蔽日,進力戰,敗死。彥曰:「敵所以疾馳者,欲因吾糧食以入蜀耳。」即盡焚儲積,退保石泉縣。金人入金州,彥退趨西鄉。會浚遣幹辦官甄瑤持手書督彥清野中會,遂逾西鄉。

  初,神武副軍都統制岳飛在江州,軍中糧乏,江西安撫大使李回,分其軍之半分二千屯江州、筠州、臨江、興國軍,而命飛以餘軍即吉州屯駐,言於朝。丁卯,詔飛即以兵赴行在。

  己巳,尚書吏部侍郎兼侍講席益試工部尚書兼權吏部尚書,中書舍人兼侍講陳與義試吏部侍郎。

  庚午,詔大宗正司自廣州還行在,以嗣濮王仲湜兼判大宗正事,奉濮安懿王神主及諸宗室俱行。

  癸酉,初複大火之祭,配以閼伯,歲以辰戌月祀,用酒脯。

  戊寅,神武中軍統制楊沂中請以所選水軍五百人創置第六將,許之。時中軍才五千人也。

  庚辰,用禮官議,歲以春秋二仲,遣宗室環衛官于法惠寺行望祭諸陵之禮。時庶事草創,位牌但以白木黃紙為之,紹興末乃改作。

  壬午,詔:「禁衛、神武、三衙諸軍、御前忠銳、宰執親兵,並支雪寒錢。」

  二月,丁亥朔,升桂州為靜江府,以帝嘗領節度故也。

  辛卯,置廣西提舉買馬司於賓州,俸賜視監雜司,凡買馬事,經略司毋得預。仍命撥本路上供、封樁、內藏錢各二十七萬緡,欽州鹽二百萬斤,為買馬費,以左朝請大夫新知建昌軍李預提舉。

  陝西都統制吳玠,與金兵遇于真符縣之饒風關。

  先是知興元府劉子羽,聞金州破,即遣統制官田晟守饒風關,拒金人來路,且馳檄召玠。時宜撫司未有行下,玠曰:「事迫矣,諸將不能辦,我當自行。」直秘閣、主管機宜文字陳遠猷請曰:「敵舉國而來,其鋒不可當。宣撫既命分守,各有守地,何苦遠赴!萬一不勝,悔之無及。」玠不聽,自河池一日夜馳三百里。中道少止,子羽移書曰:「敵旦夕至饒風嶺下,不守此,是天蜀也。公不前,子羽當往。」玠即複馳,與金人遇。玠軍才數千人,益以洋州義士萬三千人。玠先以黃柑遺完顏杲曰:「大軍遠來,聊奉止渴。今日決戰,各忠所事。」完顏杲大驚,以杖擊地曰:「吳玠,爾來何速耶!」時金房鎮撫使王彥自西鄉以八字軍來會。諸軍見援至,稍弛,玠怒,欲斬壕寨將;將走降金人,告以虛實,且言:「統制官郭仲荀地分雖險,兵寡弱易敗。」乃縱所掠婦人還山寨,而自蟬溪嶺繞出關背,夜以輕兵襲取之,仲荀果退走。金山既得山寨,遂乘高下闞饒風,而以精兵夾攻南師之背,南師盡卻,玠斬之不能止。凡六日,關破。吳玠收餘兵趨西縣。王彥收餘兵奔達州,四川大震。

  癸巳,都司檢詳官奏下營田法于諸路行之,悉以陳規條畫為主。其江北無牛之地,仍用古法,以二人拽一鋤。凡授田,五人為甲,別給菜田五畝為廬舍、稻場,初年免田租之半。兵屯以使臣主之,以歲課多寡為殿最。

  戊戌,詔:「要郡、次要郡守臣帶兵馬鈐轄、路都監者並罷。」

  己亥,金元帥府上言:「承詔賑軍士,臣恐有司錢幣將不繼,請自元帥以下有祿者出錢助給之。」金主曰:「官有府庫而取於臣下,此何理耶!其悉從官給。」

  金監軍完顏杲入興元府,經略司劉子羽焚其城而遁。

  初,饒風關破,子羽與吳玠謀守定軍山。玠憚子羽,遂西;子羽亦退屯三泉縣,從兵不及三百,與士卒同粗糲,至取草木芽蘖食之,遺玠書曰:「子羽誓死於此,與公訣矣。」時玠在興州之仙人關為守備,得書而泣。其愛將楊政大呼軍門曰:「節使不可負劉待制,不然,政輩亦舍節使去。」玠乃從麾下由間道與子羽會於三泉。金遊騎甚迫,玠夜視子羽,方酣寢,傍無警呵者,曰:「此何時,而簡易乃爾!」子羽慨然曰:「吾死命矣,夫何言!」玠泣下,複往守仙人關。子羽約玠共屯三泉,玠曰:「關外,蜀之門戶,不可輕棄。金人所以不敢輕入者,恐玠議其後耳。若相與居下,敵必隨入險,則吾勢日蹙,大事去矣。今經略既下,玠當由興州,河池繞出敵後褒斜山谷,如行鼠穴。敵見玠練出其後,謂將用奇設伏,邀其歸路,勢必狼顧。吾然後據險邀擊,可使遁走,此所謂善敗者不亡也。」子羽以潭毒山形鬥拔,其上寬平有水,乃築壁壘,凡十六日而成,其眾稍集。既而統制官王俊又以五千人至,於是軍勢複振。

  乙巳,河南鎮撫司統制官李吉敗偽齊兵于伊陽。

  初,孟邦雄既為鎮撫使翟琮所執,而邦雄之党梁進者複為劉豫守,襲琮所寓治鳳牛山寨,琮設伏擊之,盡殪。

  庚戌,襄陽鎮撫使李橫為神武左副軍統制、京西招撫使。

  初,橫既進兵,偽齊右武大夫、和州防禦使、添差鄭州兵馬鈐轄牛皋,武德大夫、知汝州彭玘,各以所部兵與橫會。橫以便宜命皋為蔡、唐州鎮撫使,玘知汝州,言於朝,故有是命,仍賜橫武翼郎以下告身三百,遂以皋為左武大夫、安州觀察使。橫又言:「臣已起兵撫安,克復神京,請命重兵宿將進屯准西,按兵無動,以揚聲援。」詔同都督江、淮、荊、湖諸軍事孟庾,淮東宣撫使劉光世,江東宣撫使韓世忠措置。

  王庶責江州,未行,張浚複起庶為參謀官,使詣巴州措置梁、洋一帶。庶至,急散榜梁、洋境上,招其軍民,不數日,遠近來會。巴之北境即米倉山,下視興元出兵之孔道。始,金人破金、商,無所得,已失望;完顏杲至金牛鎮,不見兵,疑有伏,自以深入,恐無歸路。及聞庶在巴州,吳玠陽為軍書會諸將,欲斷歸路,敵邏得之,且野亡所掠,食少,乃引兵還興元。

  三月,丙辰朔,禮部尚書洪擬兼權吏部尚書。

  庚申,初命神武后軍統制兼都督府都統制巨師古以所部萬人屯揚州。

  甲子,資政殿學士、江西安撫大使、知洪州李回落職,提舉江州太平觀。

  回老而慢,其下多縱馳,帥司屯兵數萬,皆招收潰賊,既無所憚,又軍食不足,恣其所為,郡民夜不解衣,惟恐生變。宣諭官劉大中至江西,奏回專權廢法,且縱其子右宣教郎澡預政受金,及多辟親黨攝官,凡二十餘事。於是江西轉運副使吳革、韓瓊並罷,而澡勒停。

  京西招撫使李橫傳檄諸軍,收復東京。詔橫自武功大夫、袁州防禦使特遷右武大夫、忠州觀察使。

  己巳,徽猷閣待制、知平江府李擢試尚書工部侍郎,赴行在。

  潁昌捷奏至。詔李橫再進翊衛大夫,加賜空名告身一百,京西山寨並聽橫節制。

  劉豫聞橫入潁昌,遣使詣都元帥宗翰求援。橫等軍本群盜,雖勇而無紀律,見齊師所遺子女金帛,乃縱掠數日,置酒高會,金人聞而易之。豫遣其將李成以二萬人迎敵,金遣左都監宗弼援之,敗之于京城西北牟駝岡。橫等軍無甲,皆敗走,敵亦下敢深逐也。潁昌複破,參議官穀城譚世則為敵所執,令其招橫;模不答,世則遇害。

  壬午,進韓世忠開府儀同三司、充淮南東路宣撫使,泗州置司。

  朝廷以李橫進師,議遣大將,以劉光世兵不練而世忠忠勇,故遣之。仍賜世忠廣馬七綱,軍士甲千副,激賞銀帛三萬匹兩,又出錢百萬緡,米二十八萬斛,為半歲之用。

  甲申,初,江西安撫大使司將官李宗諒、燕筠,以所部叛於筠州,引兵侵瀏陽諸縣,李綱為湖南安撫使,遣兵擊降之。詔:「宗諒、筠戮於市,其眾分隸諸軍」。

  夏,四月,丁亥,武翼郎、閤門宣贊舍人、知虢州董震為武節大夫、貴州刺史、權商、虢、陝州鎮撫使。震言:「敵兵侵蜀,臣見調本軍三千人自豐陽而西,絕敵糧道。萬一四川將帥不能堅守,墮其謀計,思之寒心。今山東富庶如昔,金人重兵亦不在彼,望朝廷乘此機會,興師深入,可以破偽齊之巢穴,兼牽制金人取四川之兵矣。」

  尚書左僕射朱勝非以母憂去職。

  己醜,韓世忠言:「近被旨措置建康府江南、北岸荒田,以為屯田之計。沿江荒田雖多,大半有主,難以如陝西例,乞募民承佃。」都督府請如世忠議。乃蠲三年租,田主有訟則歸之,滿五年不言,給佃人為永業。於是詔湖北、浙西、江西皆如之;尋又免科配徭役。

  駕部員外郎韓膺胄論:「刑罰輕重,國祚短長系之。望追法仁祖舊章,凡獄官失入死者,終身罰之,雖經赦宥,永不收敘。」帝曰:「此仁祖之事也,其仁民詳刑如此乎!」乃命有司申嚴行下。

  辛卯,起複劉光世為檢校太傅、江東宣撫使,屯鎮江。

  時光世與韓世忠更戍,世忠至鎮江城下,而奸細入城,焚其府庫;光世擒而鞫之,皆雲世忠所遣,於是訴於帝。江東統制官王德請於光世曰:「韓公之來,獨與德有隙耳,當身往見之。」其下皆謂不可,或請以騎行,德不聽。世忠大驚,謂德曰:「公誠烈丈夫!曩者小嫌,各勿介意。」因置酒結歡而別。

  金人去興元。

  自金人入梁、洋。蜀中複大震,劍南諸州皆為徙治之計。宣撫處置使張浚,亦不令移潼川軍,聞者皆憤,或取其榜毀之。利州路經略使劉子羽遺浚書,為言已在此,敵必不南,浚乃止。

  完顏杲留屯中梁山逾月,始自斜穀去興元。子羽與吳玠謀以兵邀之于武關,不及。斜谷路狹,惟可單行,故凡所掠獲,悉棄之于路。浚遣統制官王浚複洋州、興元府。

  杲既還鳳翔,乃遣十餘人持書與旗來招子羽、玠,子羽盡斬之,惟留一人使還,曰:「為我語之,欲來即來,吾有死耳,何可招也!」玠亦遺杲書,以大義責之,杲乃止。

  壬辰,移都督府于鎮江,照應江、淮兩軍機務,於是建康府榷貨務都茶場亦移鎮江。

  癸巳,慶遠軍承宣使、神武前軍統制王燮為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兼淮南宣撫司都統制,仍詔神武后軍統制巨師古、御前忠銳將崔增、李捧等並受韓世忠節度。於是世忠始去神武左軍都統制,專為宣撫使。

  乙未,宣撫處置司訓練官杜福邀金人于興元南龍潭,降其軍四百。

  丙申,偽齊將李成以眾二萬攻虢州,陷之。鎮撫司統制官謝皋與之遇,舉刃示敵曰:「此吾赤心也,汝宜視之!」遂剖心而死。權鎮撫使董先率餘兵二千奔襄陽。

  戊戌,湖南安撫使折彥質所遣統領官劉深以兵至鼎州。

  時鼎寇楊麼,眾益盛,僣號大聖天王,旗幟亦書此字,且用以紀年,又以兵二萬人寇公安縣。彥質言麼之勢不減曹成,望朝廷勿輕此賊,乃命彥質督潭、鼎、荊南兵討之。是日,湖北統領官顏孝恭亦以千九百人至鼎州城外。

  庚子,詔改昭慈獻烈皇太后諡曰昭慈聖獻皇后。

  詔:「複五帝、日月之祀,其禮視四方帝,祀以四立日,黃帝以季夏之土王日。春秋分朝日、夕月禮如感生帝。」

  辛醜,荊南統制官羅廣以所部三百五十人至鼎之城西,而軍食不繼,於是潭將劉深、鄂將顏孝恭,皆引所部去。後二日,廣亦引兵北還,由是不克討。然賊徒屢抗,多被殺,人心頗搖,乃肆偽赦,立鐘相少子子義為太子,自楊太以下皆臣事之。

  壬寅,詔:「昭慈聖獻皇后同姓親遷秩二等,異姓一等。」甲辰,封起複鎮潼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醴泉觀使孟忠厚為信安郡王,丙午,封哲宗美人慕容氏、魏氏並為婕妤,皆用後大祥推恩也。

  錄故太師文彥博孫緯世等三人並為迪功郎。

  緯世父太僕卿維中,建炎中從帝渡江,至湖州而死,至是用守臣汪藻請而命之。

  丁未,神武副軍都統制嶽飛,遣統領官張憲、王貴分道擊虔寇彭友、李滿,獲之。飛自至虔州,日破一寨,賊徒震恐。友等先據龍泉,至是乃敗。

  戊申,武節大夫、明州觀察使、浙西兵馬鈐轄史康民將所部至行在,以康民為御前忠銳第九將。

  西南蕃武翼大夫、歸州防禦使、瀘南夷界都大巡檢使阿永,獻馬百有十二匹,瀘州以聞,詔押赴行在。

  阿永,乞第子也。元豐間,乞第既效順,願歲進馬以見向化之心,官以銀繒賞之,所得亡慮數倍。其後阿永所中之數,歲增不已,政和末,始立定額。每歲冬至後,蠻以馬來州,遣官視之,自江門寨浮筏而下,蠻官及放馬者九十三人,悉勞饗之,帥臣親與為禮。諸蠻從而至者幾二千人,皆以筏載白椹、茶、麻、酒、米、鹿豹皮、雜氈蘭之屬,博易於市,留三日乃去。馬之直雖約二十千,然揆以銀、彩之直,則每匹可九十餘千,自夷酋已下所給馬直及散犒之物,歲用銀帛四千餘匹兩,鹽六千餘斤。銀則取於夔之涪州及大寧,物、帛則果、遂、懷安。凡馬之死於漢地者,亦以其直償之。

  辛亥,御前忠銳第七將徐文叛,奔偽齊。

  文以所部屯明州城東,朱師閔將至,文覺之,夜以所部泛海舟而遁。未明,至定海縣,忠銳第八將、武德郎趙琦以本軍沿海拒敵,文乃去。沿海制置仇悆率諸將追之,不及。

  壬子,起複檢校太傅、江東宣撫使劉光世再起複,以光世丁內艱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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