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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寧二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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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辛未,宴紫宸殿,初用樂。 己卯,賜河北役兵特支錢。 癸未,翰林學士鄭獬罷,知杭州;宣徽北院使王拱辰罷,知應天府;知諫院錢公輔罷,知江寧府。拱辰自北京還朝,言臣欲納忠,未知陛下意所向,又言牛、李党事方作,不可不戒。帝以語輔臣,王安石曰;「此未足為奸邪;謂未知陛下意所向,乃真奸邪也。」曾公亮因言拱辰在仁宗時已知其不正,不復任用。安石曰:「拱辰交結溫成皇后家,人皆知之。」獬權發遣開封府,民喻興與妻謀殺一婦人,獬不肯用按問新法,為王安石所惡。安石雅與公輔善;既得志,排異己者,出滕甫知鄆州,公輔數於帝前言甫不當去。薛向更鹽法,安石主其議,而公輔謂向當黜逐,拂安石意。三人由是同日罷。 故事,兩制差除,必宰相當筆。時富弼在告,曾公亮出使,獨安石在中書,擅出獬等;弼以此不平,多稱疾臥家。禦史中丞呂誨上疏言:「三人無罪被黜,甚非公議。」帝出誨奏示輔臣,安石曰:「此三人者出,臣愧不能盡暴其罪狀,使小人知有所憚,不意言者乃更如此!」 丙戌,王安石乞辭位;帝封還其奏,令視事如故。 壬辰,太皇太后遷居慶壽宮。 癸巳,樞密院言:「欲檢尋本院諸文書,凡關祖宗以來法制所宜施于邊者,並刪取大旨,編次成冊,仍於逐門各留空紙,以備書將來處事。」從之,賜名《經武要略》。 王安石以為古之取士皆本於學,請興建學校以復古,其詩賦、明經諸科悉罷,專以經義、論、策試進士。詔兩制、兩省、禦史台、三司、三館議之。 時議者多欲變舊法,直史館、判官告院蘇軾獨以為不必變,議曰:「得人之道,在於知人;知人之法,在於責實。使君相有知人之明,朝廷有責實之政,則胥史、皂隸未嘗無人,而況于學校貢舉乎!雖用今之法,臣以為有餘。使君相無知人之明,朝廷無責實之政,則公卿、侍從常患無人,況學校貢舉乎!雖復古之制,臣以為不足矣。夫時有可否,物有興廢,使三代聖人複生於今,其選舉亦必有道,何必由學乎!且慶曆間嘗立學矣,天下以為太平可待,至於今,唯空名僅存。今陛下必欲求德行道藝之士,責九年大成之業,則將變今之禮,易今之俗,又當發民力以治宮室,斂民財以養遊士,百里之內,置官立師,而又時簡不帥教者屏之遠方,則無乃徒為紛亂以患苦天下邪!若無大更革而望有益於時,則與慶曆之事何異!至於貢舉之法,行之百年,治亂盛衰,初不由此。今議者所變改,不過數端:或曰鄉舉德行而略文章,或曰專舉策論而罷詩賦,或欲舉唐室故事,兼采譽望而罷封彌,或欲罷經生樸學,不用帖墨而考大義,此數者,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也。夫欲興德行,在於君人者修身以格物,審好惡以表俗,上之所向而下自趨焉。若俗設科立名以取之,則是教天下相率而為偽也。上以孝取人,則勇者割股,怯者廬墓;上以廉取人,則敝車羸馬,惡衣菲食;凡可以中上意者,無所不至矣。自文章言之,則策論為有用,詩賦為無益;自政事言之,則詩賦、策論均為無用。然自祖宗以來,莫之廢者,以為設法取士,不過如此也。矧自唐至今,以詩賦為名臣者,不可勝數,何負於天下而必欲廢之!近世士人,纂類經史,綴緝時務,謂之策括,待問條目,搜抉略盡,臨時剽竊,竄易首尾以眩有司,有司莫能辨也。且其易入也。無規矩準繩,故學之易成;無聲病對偶,故考之難精。以易學之士,付難考之吏,其弊有甚於詩賦者矣。唐之通榜,故是弊法,雖有以名取人厭伏眾論之美,亦有賄賂公行權要請托之害,卒使恩去王室,權歸私門,降及中葉,結為朋黨之論。通榜取人,又豈足尚哉!諸科取人,多出三路:能文者既已變而為進士,曉義者又皆去以為明經,其餘皆朴魯不任化者也。至於人才,則有定分,施之有政,能否自彰。今進士日夜治經傳子史,貫穿馳騖,可謂博矣,至於臨政,曷嘗用其一二!顧視舊學,已為虛器,而欲使此等分別注疏,粗識大義,而望其人能增長,亦已疏矣。臣故曰,此數者皆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 議奏,帝曰:「吾固疑此,今得軾議,釋然矣。」即日召見,問:「方今政令得失安在?雖朕過失,指陳可也。」對曰:「陛下求治太急,聽言太廣,進人太銳。」帝悚然曰:「卿三言,朕當熟思之。」軾退,言於同列,安石滋不悅。帝欲用軾修中書條例,安石曰:「軾與臣所學及議論皆異,別試以事可也。」乃命軾權開封府推官,將困之以事。軾決斷精敏,聲聞益遠。 六月,己亥,遼主駐特古裡。 丙午,吐蕃貢於遼。 丁巳,禦史中丞呂誨罷。王安石執政,多變更祖宗法,務斂民財,誨屢諍不能得。著作佐郎章辟光上言岐王顥宜遷居外邸,皇太后怒,帝令治其離間之罪,安石謂無罪。誨請下辟光吏,不從,遂上疏劾安石曰:「王安石外示樸野,中藏巧詐,驕蹇慢上,陰賊害物,臣略舉十事:安石向在嘉祐中舉駁公事不當,禦史台累移文催促入謝,倨傲不從,迄英廟朝,不修臣節。慢上無禮,一也。安石任小官,每一遷轉,遜避不已;自為翰林學士,不聞固辭。先帝臨朝,則有山林獨往之思;陛下即位,乃有金鑾侍從之樂。何慢于前而恭於後?好名欲進,二也。安石侍邇英,乃欲坐而講說,將屈萬乘之重,自取師氏之尊,不識上下之儀,君臣之分。要君取名,三也。安石自居政府,事無大小,與同列異議。或因奏對,留身進說,多乞御批自中而下,是則掠美於己,非則斂怨於君。用情罔公,四也。昨許遵誤斷謀殺公事,安石力為主張,妻謀殺夫,用案問首舉減等科罪,挾情壞法,五也。安石入翰林,未聞薦一士,首稱弟安國之才,朝廷比第一人推恩,猶謂之薄,主試者定文卷不優,遂罹中傷。及居政府才及半年,賣弄威福,無所不至。背公死黨,六也。宰相不書敕,本朝故事,未之或聞。專威害政,七也。安石與唐介爭論謀殺刑名,遂致喧嘩,眾非安石而是介。忠勁之人,務守大體,不能以口舌勝,憤懣而死。自是畏憚者眾,雖丞相亦退縮,不敢較其是非。陵轢同列,八也。小臣章辟光獻言,俾岐王遷居外邸,離間之罪,固不容誅,而安石數進危言以惑聖聽。朋奸附下,九也。今邦國經費,要會在於三司,安石與樞密大臣同制置三司條例,雖名商榷財利,其實動搖天下,有害無利,十也。臣誠恐陛下悅其才辯,久而倚毗。大奸得路,群陰匯進,則賢者盡去,亂由是生。且安石初無遠略,唯務改作立異,文言以飾非,罔上而欺下。誤天下蒼生,必斯人也,知久居廟堂,無安靜之理。辟光邪謀,本安石及呂惠卿所導,辟光揚言:『朝廷若深罪我,我終不置此二人!』故力加營救。願察於隱伏,質之士論,然後知臣言之當否。」帝方注倚安石,還其章,誨遂求去。帝謂曾公亮曰:「若出誨,恐安石不自安。」安石曰:「臣以身許國,陛下處之有義,臣何敢以形跡自嫌,苟為去就!」乃出誨知鄧州。蘇頌當制,公亮謂頌曰:「辟光治平四年上書時,安石在金陵,惠卿監杭州酒銳,安得而教之?」故制詞雲:「黨小人交譖之言,肆罔上無根之語。」制出,帝以咎頌,頌以公亮之言告,乃知辟光治平時自言它事,非此也。 誨之將有言,司馬光自邇英趨資善堂,與誨相逢,光密問:「今日請對,欲言何事?」誨曰:「袖中彈文,乃新參也。」光愕然曰:「眾謂得人,奈何論之?」誨曰:「君實亦為是言邪?安石雖有時名,然好執偏見,不通物情,輕信奸回,喜人佞己,聽其言則美,施於用則疏。若在侍從,猶或可容;置之宰輔,天下必受其禍。」光曰:「今未有顯跡,盍待它日?」誨曰:「上新嗣位,富於春秋,所與朝夕謀議者,二三大臣而已,苟非其人,將敗國事。此乃腹心之疾,治之唯恐不逮,顧可緩邪?」章上,誨被黜而安石益橫,光於是服誨之先見,自以為不及也。誨三居言職,皆以彈奏大臣而罷。天下推其鯁直。 以知開封府呂公著為禦史中丞。 王安石以公著兄公弼不附己,乃白用公著為中丞以逼之。公弼果力求去,帝不許。 太白入井,壬戌,晝見。 遼以南院樞密使蕭惟信知北院樞密使事,命北院樞密使魏王耶律伊遜加守太師,四方有軍旅,許伊遜便宜從事。由是伊遜勢震中外,門下饋賂不絕,凡阿順者蒙薦擢,忠直者被逐竄,遼人諺雲:「寧違敕旨,無違魏王白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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