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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魏亂中原(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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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閔滅石氏附) 晉懷帝永嘉五年。初,石勒之為人所掠賣也,與其母王氏相失,劉琨得之,遣使並其從子虎送於勒。時虎年十七,殘忍無度,為軍中患。勒白母曰:「此兒兇暴無賴,使軍人殺之,聲名可惜,不若自除之。」母曰:「快牛為犢,多能破車,汝小忍之。」及長,便弓馬,勇冠當時。勒以為征虜將軍,每屠城邑,鮮有遺類。然禦眾嚴而不煩,莫敢犯者,指授攻討,所向無前,勒遂寵任之。 成帝鹹和五年春二月,後趙王勒以其子宏為大單于。中山王虎怒,私謂齊王邃曰:「主上自都襄國以來,端拱仰成,以吾身當矢石,二十餘年,南擒劉嶽,北走索頭,東平齊、魯,西定秦、雍,克十有三州。成大趙之業者,我也。大單于當以授我,今乃以與黃吻婢兒,念之今人氣塞,不能寢食。待主上晏駕之後,不足複留種也。」 後趙皇太子弘好屬文,親敬儒素。勒謂徐光曰:「大雅愔愔,殊不似將家子。」光曰:「漢祖以馬上取天下,孝文以玄默守之。聖人之後,必有勝殘去殺者,天之道也。」勒甚悅。光因說曰:「皇太子仁孝溫恭,中山王雄暴多詐,陛下一旦不諱,臣恐社稷非太子所有也。宜漸奪中山王權,使太子早參朝政。」勒心然之,而未能從。 七年夏四月,趙右僕射程遐言于趙主勒曰:「中山王勇悍權略,群臣莫及。觀其志,自陛下之外,視之蔑如。加以殘賊安忍,久為將帥,威振外內,其諸子年長,皆典兵權。陛下在,自當無他,恐非少主之臣也。宜早除之,以便大計。」勒曰:「今天下未安,大雅沖幼,宜得強輔。中山王骨肉至親,有佐命之功,方當委以伊、霍之任,何至如卿所言。卿正恐不得擅帝舅之權耳,吾亦當參卿顧命,勿過憂也。」遐泣曰:「臣所慮者公家,陛下乃以私計拒之,忠言何自而入乎。中山王雖為皇太后所養,非陛下天屬,雖有微功,陛下酬其父子恩榮亦足矣,而其志願無極,豈將來有益者乎。若不除之,臣見宗廟不血食矣。」勒不聽。 遐退告徐光,光曰:「中山王常切齒於吾二人,恐非但危國,亦將為家禍也。」他日,光承間言於勒曰:「今國家無事,而陛下神色若有不怡,何也?」勒曰:「吳、蜀未平,吾恐後世不以吾為受命之王也。」光曰:「魏承漢運,劉備雖興於蜀,漢豈得為不亡乎。孫權在吳,猶今之李氏也。陛下包括二都,平蕩八州,帝王之統,不在陛下,複當在誰。且陛下不憂腹心之疾,而更憂四支乎。中山王藉陛下威略,所向輒克,而天下皆言其英武亞于陛下。且其資性不仁,見利忘義,父子並據權位,勢傾王室,而耿耿常有自滿之心。近于東宮侍晏,有輕皇太子之色。臣恐陛下萬年之後,不可複製也。」勒默然,始命太子省可尚書奏事,且以中常侍嚴震參綜可否,惟征伐、斷斬大事乃呈之。於是嚴震之權過於主相,中山王虎之門可設雀羅矣。虎愈怏怏不悅。 八年夏六月,趙主勒寢疾,中山王虎入侍禁中,矯詔群臣、親戚皆不得入,疾之增損,外無知者。又矯詔召秦王宏、彭城王堪還襄國。勒疾小瘳,見宏,驚曰:「吾使王處藩鎮,正備今日,有召王者邪。將自來邪。有召者當按誅之。」虎懼曰:「秦王思慕暫還耳,今遣之。」仍留不遣。數日,複問之,虎曰:「受詔即遣,今已半道矣。」廣阿有蝗,虎密使其子冀州刺史邃帥騎三千游於蝗所。 秋七月,勒疾篤,遺命曰:「大雅兄弟,宜善相保,司馬氏,汝曹之前車也。中山王宜深思周、霍,勿為將來口實。」戊辰,勒卒。中山王虎劫太子弘使臨軒,收右光祿大夫程遐、中書令徐光下廷尉,召邃使將兵入宿衛,文武皆奔散。弘大懼,自陳劣弱,讓位於虎。虎曰:「君終,太子立,禮之常也。」弘涕泣固讓,虎怒曰:「若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大義,何足豫論。」弘乃即位,大赦。殺程遐、徐光。夜以勒喪潛瘞山谷,莫知其處。己卯,備儀衛,虛葬于高平陵,諡曰明帝,廟號高祖。 趙將石聰及譙郡太守彭彪各遣使來降。聰本晉人,冒姓石氏。朝廷遣督護喬球將兵救之,未至,聰等為虎所誅。 秋八月,趙主弘以中山王虎為丞相、魏王、大單于,加九錫,以魏郡等十三郡為國,總攝百揆。虎赦其境內,立妻鄭氏為魏王后。子邃為魏太子,加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錄尚書事。次子宣為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冀州刺史,封河間王。韜為前鋒將軍、司隸校尉,封樂安王。遵封齊王。鑒封代王。苞封樂平王。徙平原王斌為章武王。勒文武舊臣皆補散任,虎之府寮親黨悉署台省要職。以鎮軍將軍夔安領左僕射,尚書郭殷為右僕射。更命太子宮曰崇訓宮,太后劉氏以下皆徙居之。選勒宮人及車馬、服玩之美者,皆入丞相府。 趙劉太后謂彭城王堪曰:「先帝甫晏駕,丞相遽相陵藉如此。帝祚之亡,殆不復久,王將若之何。」堪曰:「先帝舊臣皆被疏斥,軍旅不復由人,宮省之內,無可為者。臣請奔兗州,挾南陽王恢為盟主,據廩丘,宣太后詔于牧、守、征、鎮,使各舉兵以誅暴逆,庶幾猶有濟也。」劉氏曰:「事急矣,當速為之。」九月,堪微服輕騎襲兗州,不克,南奔譙城。丞相虎遣其將郭太追之,獲堪于城父,送襄國,炙而殺之。征南陽王恢還襄國。劉氏謀泄,虎廢而殺之,尊弘母程氏為皇太后,堪本田氏子,數有功,趙主勒養以為子。劉氏有膽略,勒每與之參決軍事,佐勒建功業,有呂後之風,而不妒忌更過之。 趙河東王生鎮關中,石朗鎮洛陽。冬十月,生、朗皆舉兵以討丞相虎,生自稱秦州刺史,遣使來降。氐帥蒲洪自稱雍州刺史,西附張駿。 虎留太子邃守襄國,將步騎七萬攻朗于金墉。金墉潰,獲朗,刖而斬之。進向長安,以梁王挺為前鋒大都督。生遣將軍郭權帥鮮卑涉璝眾二萬為前鋒以拒之,生將大軍繼發,軍于蒲阪。權與挺戰於潼關,大破之,挺及丞相左長史劉隗皆死,虎還奔澠池,枕屍三百餘裡。鮮卑潛與虎通謀,反擊生。生不知挺已死,懼,單騎奔長安。權收餘眾退屯渭汭。生遂棄長安,匿於雞頭山。將軍蔣英據長安拒守,虎進兵擊英,斬之。生麾下斬生以降,權奔隴右。 虎還襄國,大赦。趙主弘命虎建魏台,一如魏武王輔漢故事。 十二月,郭權據上邽,遣使來降,京兆、新平、扶風、馮詡、北地皆應之。 九年春三月,趙丞相虎遣其將郭敖及章武王斌帥步騎四萬西擊郭權軍于華陰。夏四月,上邽豪族殺權以降。虎徙秦州三萬餘戶於青、並二州。長安人陳良夫奔黑羌,與北羌王薄句大等侵擾北地、馮翊。章武王斌、樂安王韜合擊,破之,句大奔馬蘭山。郭敖乘勝逐北,為羌所敗,死者什七八。斌等牧軍還三城。虎遣使誅郭敖。秦王宏有怨言,虎幽之。 冬十月,趙主弘自齎璽綬詣魏宮,請禪位於丞相虎。虎曰:「帝王大業,天下自當有議,何為自論此邪?」弘流涕還宮,謂太后程氏曰:「先帝種真無複遺矣。」於是尚書奏「魏台請依唐、虞禪讓故事。」虎曰:「弘愚暗,居喪無禮,不可以君萬國,便當廢之,何禪讓也。」十一月,虎遣郭殷持節入宮,廢弘為海陽王。弘安步就車,容色自若,謂群臣曰:「庸昧不堪纂承大統,夫複何言。」群臣莫不流涕,宮人慟哭。群臣詣魏台勸進,虎曰:「皇帝者,盛德之號,非所敢當,且可稱居攝趙天王。」幽弘及太后程氏、秦王宏、南陽王恢于崇訓宮,尋皆殺之。 西羌大都督姚弋仲稱疾不賀,虎累召之,乃至。正色謂虎曰:「弋仲常謂大王命世英雄,奈何把臂受託而反奪之邪?」虎曰:「吾豈樂此哉。顧海陽年少,恐不能了家事,故代之耳。」心雖不平,然察其誠實,亦不之罪。 虎以夔安為侍中、太尉、守尚書令,郭殷為司空,韓晞為尚書左僕射,魏郡申鐘為侍中,郎闓為光祿大夫,王波為中書令。文武封拜各有差。虎行如信都,複還襄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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