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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魏亂中原(2)


  咸康元年秋九月,趙王虎遷都於鄴,大赦。奉天竺僧佛圖澄。

  二年冬十一月,趙王虎作太武殿于襄國,作東、西宮於鄴,十二月皆成。太武殿基高二丈八尺,縱六十五步,廣七十五步,甃以文石。下穿伏室,置衛士五百人。以漆灌瓦,金璫、銀楹,珠簾、玉壁,窮極工巧。殿上施白玉床,流蘇帳,為金蓮華以冠帳頂。又作九殿于顯陽殿后,選士民之女以實之,服珠玉,被綺谷者萬餘人。教宮人占星氣、馬步射。置女太史及雜伎工巧,皆與外同。以女騎千人為鹵簿,皆著紫綸巾,熟錦袴,金銀鏤帶,五彩織成靴,執羽儀,鳴鼓吹,遊宴以自隨。於是趙大旱,金一斤直粟二鬥,百姓嗷然。而虎用兵不息,百役並興。使牙門將張彌徙洛陽鐘虡、九龍、翁仲、銅駝、飛廉於鄴,載以車輪纏網車,轍廣四尺,深二尺。一鐘沒於河,募浮沒三百人入河,系以竹緪,用牛百頭,鹿櫨引之,乃出,造萬斛之舟以濟之。既至鄴,虎大悅,為之赦二歲刑,賚百官穀帛,賜民爵一級。又用尚方令解飛之言,于鄴南投石於河,以作飛橋,功費數千萬億,橋竟不成,役夫饑甚,乃止。使令長帥民入山澤采橡及魚以佐食,複為權豪所奪,民無所得。

  三年春正月庚辰,趙太保夔安等文武五百餘人入上尊號,庭燎油灌下盤,死者二十餘人。趙王虎惡之,腰斬成公段。辛巳,虎依殷、周之制稱大趙天王,即位于南郊,大赦。立其後鄭氏為天王皇后,太子邃為天王皇太子,諸子為王者皆降為郡公,宗室為王者降為縣侯。百官封署各有差。

  趙太子邃素驍勇,趙王虎愛之,常謂群臣曰:「司馬氏父子兄弟自相殘滅,故使朕得至此,如朕有殺阿鐵理否。」既而邃驕淫殘忍,好妝飾美姬,斬其首洗血置盤上,與賓客傳觀之,又烹其肉共食之。河閑公宣、樂安公韜皆有寵於虎,邃疾之如仇。虎荒眈酒色,喜怒無常。使邃省可尚書事,每有所關白,虎恚曰:「此小事,何足白也。」時或不聞,又恚曰:「何以不白?」誚責笞捶,月至再三。邃私謂中庶子李顏等曰:「官家難稱,吾欲行冒頓之事,卿從我乎?」顏等伏不敢對。秋七月,邃稱疾不視事,潛帥宮臣文武五百餘騎飲于李顏別舍,因謂顏等曰:「我欲至冀州殺河間公,有不從者斬。」行數裡,騎皆逃散,顏叩頭固諫,邃亦昏醉而歸。其母鄭氏聞之,私遣中人誚讓邃,邃怒殺之。佛圖澄謂虎曰:「陛下不宜數往東宮。」虎將視邃疾,思澄言而還。既而瞋目大言曰:「我為天下主,父子不相信乎?」乃命所親信女尚書往察之,邃呼前與語,因抽劍擊之。虎怒,收李顏等詰問,顏具言其狀,殺顏等三十餘人。幽邃於東宮,既而赦之,引見太武東堂,邃朝而不謝,俄頃即出。虎使謂之曰:「太子應朝中宮,豈可遽去。」邃徑出不顧。虎大怒,廢邃為庶人。其夜,殺邃及其妃張氏,並男女二十六人,同埋於一棺。誅其宮臣支黨二百餘人。廢鄭後為東海太妃。立其子宣為天王皇太子,宣母杜昭儀為天王皇后。

  五年秋七月,趙王虎以太子宣為大單于,建天子旌旗。

  六年春三月,趙王虎以秦公韜為太尉,與太子宣迭日省可尚書奏事,專決賞刑,不復啟白。司徒申鐘諫曰:「賞刑者,人君之大柄,不可以假人,所以防微杜漸,消逆亂于未然也。太子職在視膳,不當預政。庶人邃以預政致敗,覆車未遠也。且二政分權,鮮不階禍,愛之不以道,適所以害之也。」虎不聽。中謁者令申扁以慧悟辯給有寵于虎,宣亦昵之,使典機密。虎既不省事,而宣、韜皆好酣飲畋獵,由是除拜、生殺皆決於扁,自九卿以下率皆望塵而拜。太子詹事孫珍病目,求方于侍中崔約,約戲之曰:「溺中則愈。」珍曰:「目何可溺。」約曰:「卿目睕睕,正耐溺中。」珍恨之,以白宣。宣于兄弟中最胡狀目深,聞之怒,誅約父子。於是公卿以下畏珍側目。

  八年冬十二月,趙王虎作台觀四十餘所於鄴,又營長安、洛陽二宮,作者四十餘萬人。又欲自鄴起閣道至襄國。敕河南四州治南伐之備,並、朔、秦、雍嚴西討之資,青、冀、幽州為東征之計,皆三五發卒。諸州軍造甲者五十餘萬人,船夫十七萬人,為水所沒、虎狼所食者三分居一。加之公侯、牧宰競營私利,百姓失業愁困。貝丘人李弘因眾心之怨,自言姓名應識,連結黨與,署置百寮。事發,誅之,連坐者數千家。

  虎畋獵無度,晨出夜歸,又多微行,躬察作役。侍中京兆韋謏諫曰:「陛下忽天下之重,輕行斤斧之間,猝有狂夫之變,雖有智勇,將安所施。又興役無時,廢民耘獲,籲嗟盈路,殆非仁聖之所忍為也。」虎賜謏穀帛,而興繕滋繁,游察自若。

  秦公韜有寵于虎,太子宣惡之右。僕射張離領五兵尚書,欲求媚于宣,說之曰:「今諸侯吏兵過限,宜漸裁省,以壯本根。」宣使離為奏「秦、燕、義陽、樂平四公,聽置吏一百九十七人,帳下兵二百人。自是以下,三分置一,餘兵五萬,悉配東宮。」於是諸公鹹怨,嫌釁益深矣。

  青州上言:「濟南平陵城北石虎一夕移于城東南,有狼狐千餘跡隨之,跡皆成蹊。」虎喜曰:「石虎者,朕也。自西北徙而東南者,天意欲使朕平蕩江南也。其敕諸州兵明年悉集,朕當親董六師以奉天命。」群臣皆賀,上《皇德頌》者一百七人。制「征士五人出車一乘,牛二頭,米十五斛,絹十匹,調不辦者斬。」民至鬻子以供軍須,猶不能給,自經於道樹者相望。

  康帝建元二年。初,趙領軍王朗言于趙主虎曰:「盛冬雪寒,而皇太子使人伐宮材,引于漳水,役者數萬,籲嗟滿道。陛下宜因出遊罷之。」虎從之。太子宣怒。會熒惑守房,宣使太史令趙攬言於虎曰:「房為天王,今熒惑守之,其殃不細。宜以貴臣王姓者當之。」虎曰:「誰可者。」攬曰:「無貴于王領軍。」虎意惜朗,使攬更言其次,攬無以對,因曰:「其次唯中書監王波耳。」虎乃下詔,追罪波前議楛矢事,腰斬之,及其四子,投屍漳水。既而湣其無罪,追贈司空,封其孫為侯。

  虎作橋於靈昌津,用功五百餘萬不成,斬匠而罷。

  穆帝永和元年春正月,趙王虎以樂平公苞代鎮長安,發雍、洛、秦、並州十六萬人治長安未央宮。

  虎好獵,晚歲體重不能跨馬,乃造獵車千乘,刻期校獵。自靈昌津南至滎陽,東極陽都為獵場,使禦史監察其中禽獸,有犯者罪至大辟。民有美女、佳牛馬,禦史求之不得,皆誣以犯獸,論死者百餘人。發諸州二十六萬人修洛陽宮。發百姓牛二萬頭配朔州牧官。增置女官二十四等,東宮十二等,公侯七十餘國皆九等,大發民女三萬餘人,料為三等以配之。太子、諸公私令采發者又將萬人。郡縣務求美色,多強奪人妻,殺其夫及夫自殺者三千餘人。至鄴,虎臨斬簡第,以使者為能,封侯者十二人。荊楚、揚、徐之民流叛略盡,守令坐不能綏懷,下獄誅者五十餘人。金紫光祿大夫逮明因侍切諫,虎大怒,使龍騰拉殺之。

  二年夏五月,趙中黃門嚴生惡尚書朱軌,會久雨,生譖軌不修道路,又謗訕朝政,趙王虎囚之。蒲洪諫曰:「陛下既有襄國鄴宮,又修長安、洛陽宮殿,將以何用。作獵車千乘,環數千里以養禽獸,奪人妻女十萬餘口以實後宮,聖帝明王之所為,固若是乎。今又以道路不修,欲殺尚書。陛下德政不修,天降淫雨,七旬乃霽。霽方二日,雖有鬼兵百萬,亦未能去道路之塗潦,而況人乎。政刑如此,其如四海何,其如後代何。願止作徒,罷苑囿,出宮女,赦朱軌,以副眾望。」虎雖不悅,亦不之罪,為之罷長安、洛陽作役,而竟誅朱軌。又立私論朝政之法,聽吏告其君,奴告其主。公卿以下,朝覲以目相顧,不敢複相過從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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