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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高宗紹興二十六年(2)


  五月壬寅,參知政事沈該為尚書左僕射,萬俟卨為尚書右僕射,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知婺州辛次膺升秘閣修撰。上因曰:「用人當盡公道,若以私意喜怒取人,則真材實能,何由得進邪?」

  甲辰,簽書樞密院湯思退知樞密院事。

  丙午,起居郎吳秉信、舍人王綸並試中書舍人。中書不除舍人者近十年,至是,二人始有此授。

  戊申,詔故追複觀文殿大學士趙鼎特與致仕,恩澤四名。

  辛亥,言者論:「近年以來,朝廷節取,放免米麥、菽豆、柴薪、耕牛、力勝等稅錢,而不曾與減退稅務課額。欲將稅務年額量與減免卻,重行裁減收稅則例。」上曰:「此說極有理,如米麥之屬,民所日用者,既與放免。若不量減年額,則巧作名目,重斂以求敷數,反為民害。可依所乞,令戶部措置立法。」

  甲寅,右朝請大夫李邦獻為荊湖南路轉運判官。邦獻知撫州還,入對,言:「近年用事之臣險愎狠忌,凡登對臣僚奏陳稍久,或聖語有所詢訪,陰即中傷,是致臣下所陳,類皆不切之務。畏禍甚者,至托疾在告。望申飭臣僚:凡有所聞,盡言無隱。」從之,遂有是命。上覽除目,因謂大臣曰:「近緣遴選監司,諸路稍稍有按發官吏不職者。罰不患乎不行,但賞典亦不可無。今後郡守有治狀顯著者,令諸司共奏,當議褒獎,如增秩、賜金之類,或與升擢。有賞有罰,則善惡知所勸沮矣。」

  丙辰,尚書左僕射沈該監修國史,右僕射萬俟卨兼提舉實錄院。先是,秦檜以監修兼提舉。自該、卨並相,始分監修及提舉為二,至今因之。該謂檜專政以來,所書聖語有非玉音者,恐不足以垂大訓,乃奏刪之,而取上即位至今通三十年,纂為《中興聖語》六十卷上之。

  甲子,禦史中丞湯鵬舉乞申嚴福建、廣東沿海銅錢出界之禁。從之。

  己巳,前特進張浚度金人必敗盟,是月,上疏曰:「今日事勢極矣,陛下將拱手而聽其自然乎?抑將外存其名而博謀密計,求所以為長久歟?臣誠過慮,以為自此數年之後,民力益謁,財用益乏,士卒益老,人心益離。忠臣烈士淪亡殆盡,內憂外患相仍而起,陛下將何以為策?今天下譬如中人之家,盜據其堂,安眠飽食其間,而陰伺其隙,一日有間,其舍我乎?」書奏,執政不省。

  ◇

  六月癸酉,禦史中丞湯鵬舉言:「陛下總攬權綱,慎擇郡守。臣愚擬令郡守久任,責以治效,正當今之先務。」輔臣進呈,上曰:「此在慎擇監司。監司得人舉刺公,則郡守之職自振矣。由漢以來,郡守有善政者,多增秩賜金,正不欲數易。久任亦不可為定制。」沈該等曰:「欲令監司、帥臣同共考察課績,列銜保舉再任,仍令尚書省置籍。」上曰:「如此甚善。」

  甲戌,宰執進呈秘書省校書郎黃中面對劄子,言:「自頃大臣用事,屏棄忠良,私昵險人,布在郡縣,不復以民為意。自陛下一新百度,監司、郡守出於親擢,謂宜取法祖宗,精選公忠明敏之臣。每道分遣一人,令遍歷郡縣,凡百姓之疾苦、獄刑之冤濫、財用之蠹耗、官吏之貪污苟且,與夫利之未興、害之未除者,皆得條具以聞。」上納之。乃詔諸路監司躬曆所部,詢訪廉察,條具以聞,當議黜陟。禦史台言:「因言章及告訐編置居住人曹泳等未見申到貶所,乞令所在押發,稽留者抵罪二從之。

  丁醜,新知湖州程克俊參知政事。

  戊寅,沈該等奏:「今次科舉,臣等子弟、親戚並令歸本貫就試。」因進:「早檢會到祖宗典故:乾德六年,陶邴中第。邴乃翰林學士承旨谷之子,遽命中書覆試。」上曰:「往時秦塤中甲科,所對策、敘事皆檜、熺語,朕抑之,置在第三,不使與寒士爭先。祖宗故事,今可舉行。」遂詔貢院遵依咸平二年三月詔旨,所試合格舉人內有權要親族者,具名以聞。

  史臣曰:建炎初策士一委有司,不以一人好惡為之升黜,天下之至公也。紹興中,權臣罔上,假國家科目以私其子弟、親戚,則聖斷赫然,拔寒畯,抑權貴,亦天下之至公也。

  壬午,詔故追複資政殿學士鄭剛中特與致仕,恩澤二名。

  乙酉,秘書省正字兼實錄院檢討官葉謙亨面對,言:「陛下留意場屋之制,規矩一新。然臣猶有慮者:學術粹駁,系於有司去取之間,天理之所在。惟其是而已。取其合于孔、孟者,去其不合于孔、孟者,可以為學矣。願詔有司精擇而博取,不拘一家之說。」上曰:「趙鼎取程頤,秦檜尚安石,誠為偏曲。卿所言極當。」於是降旨行下。

  丁亥,流星晝隕。

  戊子,新湖南路轉運判官李邦獻入辭,言:「監司以互察為名,取索他司職事,因而騷擾。乞戒飭。」上可其奏,因曰:「邊方正要卿發摘奸贓,選舉循吏。凡有便民事,可直奏來。」

  丙午,皇后宅教授林同言:「太學養士千餘人,而月試人數,或不及五之二,良由知以科舉為優,不知以舍選為重。如此,則與方州取士何異?恐非國家立學校之本意也。欲望特降指揮:諸州教官,惟許上舍登科人注擬,庶幾士子有所歆慕,以舍選為榮。」詔吏部看詳申省。

  ◇

  秋七月壬寅,御筆蠲放民間一年丁絹之數計二十四萬匹,內十二萬匹令內庫支給本色,以惠細民。沈該等言:「昨降指揮,止為免丁錢。今陛下欲並與丁絹及綿全行蠲放,聖恩寬大,百姓蒙被實惠。」上曰:「不惟寬民力,且不失信於民。」上又曰:「近得一雨,甚可喜。」該曰:「只如今日蠲放民間丁絹,便可召和氣、致甘澤。」

  丁未夜,彗出井宿間。

  戊申,宰執進呈次,上曰:「朕當避殿損膳,以答天戒。深慮朝政尚多闕失,或民情疾苦無由上達。可降詔述此意,許士庶實封言務,盡應天之實。」詔今後選人初改官,令吏部依法注知縣、縣丞差遣,奏補承務已上人,並須實曆親民知縣、縣丞二任,方許關升通判。言者論貴遊子弟干求堂除,便用堂官差遣,理當親民故也。

  庚戌,尚書左僕射沈該屬以星變引咎。上曰:「天象亦有常數,此亦無益,但思所以應天實德,以消天變可也。」該曰:「臣等當協心講求闕失、民間利害,聖慮所及,亦乞宣諭臣等奉行。」上又曰:「據所臨分野,當在秦、晉間。然朕以天下為憂,豈間遠近耶?」禦史台主簿李庚言:「國家立薦舉之法,將以搜羅人才,激勸士類。嘗聞謝泌居官,每發薦牘,必焚香望闕再拜曰:『今日老臣又為陛下得一士矣。』其不負君上如此。比年以來,士大夫經年不剡一奏,以待權臣不時之須。閣部不舉一人,以為子孫換易之地,甚至關升改秩,各有定價,交相貿易,如市賈然。是以廉隅之吏絕意于榮途,而奸贓不逞之輩侵漁公上,掊斂百姓,日營包苴之計,其弊有不可勝言者。欲望明立法禁,應買賣舉狀之人,取者予者,各坐贓論。」詔令有司立法。其後刑部乞依薦舉受財法施行,從之。

  癸醜,詔:「臣民封事及監司、守臣條具便民事件、言刑獄財計者,各委本部看詳,余並委中書舍人吳秉信、王綸、權給事中淩景夏、仍添差權禮部侍郎賀允中分輪看詳,務要詳盡。」

  乙卯,沈該等言:「夜來星象全然退減,陛下尚未禦正殿,臣子之心實不自遑。」上曰:「雖漸次消弭,朕方憂懼,恐未須如此,當與卿等交修不逮,上答天戒耳。」上又曰:「往時士子或因上書忤秦檜意,押往本貫或他處聽讀,不曾檢舉施行。」該曰:「聖慮及此,寒士之幸也!」詔故贈右諫議大夫陳瓘特賜諡忠肅。先是,上謂輔臣曰:「近覽瓘所著《尊堯集》,無非明君臣之大分,深有足嘉。《易》首乾、坤,孔子作《繫辭》,亦首言天尊地卑。《春秋》之法,無非尊王。王安石號通經術,而其言乃謂『道隆德駿者,天子當北面而問焉』,背經悖理甚矣。瓘宜賜諡以表之。」

  丙辰夜,彗星沒。

  丁巳,宰相沈該率百官拜表請禦正殿,複常膳。詔不允。表三上,許之。

  戊午,詔:「近令諸路監司、守臣條具便民合行寬恤事件,提點刑獄官親行決獄。緣四川去朝廷遠,尚慮奉行滅裂,致實德不能及民。可令制置使蕭振、總領財賦湯允恭催督。如奉行弗虔,按劾以聞,當重置典憲。」

  辛酉夜,天雨水銀。

  ◇

  八月壬申,宰執進呈大理寺主簿郭俶轉對論差役事。上曰:「自有成法,不須更改。今朝廷法令無不具備,但當遵守。比來輪對及之官得替上殿官,多是無可奏陳,致有率意欲輕變成法。有司看詳,尤宜詳審。朕觀漢史,曹參遵蕭何畫一之法而漢大治。蓋何所定律令既已大備,若徒為紛更,豈所謂治道貴清靜耶?」

  癸酉,程昌時知桂陽軍代還,論州縣科配被於細民而不及於豪右。上謂大臣曰:「科敷不均,最為民害。出榜之說,朝廷累有指揮,唯是官吏為奸,恐民間盡知數目不得而欺隱,所以不肯出榜耳。」上又曰:「臨安民有納本戶絹一匹被退,因詢之,雲:官中以不經攬,戶不肯交。朕令人用錢五千五百買之,乃好衣絹,已令韓仲通根治。近在輦轂尚爾,外方想不勝其弊也。」

  乙亥,右正言淩哲論改官之弊:「險巧之徒,多行賄賂,薦章一紙,陰求先容,有費及五六百千者。欲革而正之,以增考第、減舉員為救弊之術。」上謂大臣曰:「祖宗舊法未易輕改。在祖宗朝,凡事悉本仁恕,未嘗真決一士大夫,惟于贓罪則不貸,蓋以贓罪害及眾,不可不治,故在法:所舉之人犯贓,舉主當與同罪。然自來不曾舉行,故人不知所畏。但嚴舉官之令,有犯者必與施行,則人自知畏,前弊自可革。」沈該等曰:「陛下察見弊源如此,臣等謹當遵稟。」詔秦塤、鄭時中、秦焆、秦焞、沈興等所帶階官並易右字,曹冠、周寅、鄭績並駁放。先是,淮東提舉朱冠卿應詔上書,論:「故相當權,私於子孫,私於族裡、親戚,私于門下險人穢夫,濫竊儒科,複占省額。乞于曹冠等八人階官以右易左,俾正流品,卻將向來侵取人數複還今舉額。」詔侍從、台諫看詳。中丞湯鵬舉言:「冠卿所請,委得允當,但以有官人赴試者合帶右字,如無官人赴試者,合行駁放,庶協公論。」故有是旨。其後又駁放曹緯一名。

  辛巳,新荊湖南路轉運判官李邦憲直秘閣,新知秀州張偁為兩浙路轉運判官。

  壬午,上諭大臣曰:「新除二漕臣,卿等可召至堂中,面諭與近屢降寬恤事件,令遍詣所部,稅賦之足否、財用之多寡、民情之休戚、官吏之勤惰,悉加訪聞。如有奉行弗虔、職事不舉者,並按劾以聞,庶幾可以警動諸路,使皆知所視仿。」

  癸未,宰執進呈淮南漕司具到米價最賤處,每鬥一百二三十文。上曰:「昨聞淮南米賤,朕恐傷農,故欲乘時收糴以惠民。今米價如是,則未須急,候價減,每石亦不下一千。至時若戶部無錢,朕當自支一百萬緡令收糴也。」

  甲申,言者乞令侍從官考察縣令政績。上曰:「此不須行。侍從何緣遍知縣令能否?兼已委逐路監司考察聞奏矣。」上又曰:「大率賞罰須當並行,政治顯著者即與升擢,無狀者即與降黜,則善惡知所勸沮。」

  乙酉,沈該等奏:「今歲科舉極整肅,有傳義挾書者扶出。」上曰:「朕於此事極留意,異時宰執、侍從皆由此途出,若容冒濫,所謂拔本塞源也。」已醜,詔蠲建康府紹興二年以後至二十年終積欠內庫折帛錢二百三十三萬餘緡、絹二十萬七千餘匹,以守臣張燾建言累政以來,積年拖欠,歲久無所從出,上特恩也。

  辛卯,參知政事程克俊提舉臨安府洞霄宮。左朝散大夫景篪言四川虛估之數,詔戶部看詳來上。後二日,宰執進呈次,上曰:「景篪所論,須量與減損。若令看詳,雖行下數十次,何益?莫若便令總領所契勘,合蠲減數目具申朝廷,庶幾民受實惠。朕自即位以來,如土木玩好、邊事錫予,未嘗一有妄用,凡以為民而已。」

  甲午,尚書吏部侍郎兼權尚書張綱參知政事。

  丁酉,宰執進呈右正言淩哲論上饒知縣李維秬不法,上令放罷取勘。上又曰:「近監司殊不舉職,州縣官有犯,台諫論列得實,監司亦不加罪。自今有犯,監司若不按發,並當行遣,或降官,或罷任,使之知畏。諸路行遣三兩人,即無不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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