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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嘉祐七年


  壬寅嘉祐七年

  春正月乙亥,詔太常禮院:「自今南郊,以太祖皇帝定配。改溫成皇后廟為祠殿,歲時令官臣以常饌致祭。」初,諫官楊畋上言:「二後並侑,欲以致孝也,而適所以瀆乎享帝。後宮有廟,欲以廣恩也,而適所以瀆乎享親。請如禮官所議。」故降是詔。初,江湖漕鹽既雜惡,又官估高,故百姓利食私鹽,由是盜販者眾。捕之急則起為盜賊。虔州官糴鹽歲才及百萬斤,朝廷以為患,先是,屯田員外郎蔡挺知南安軍,常條奏利害。至是,擢挺權提點江西刑獄,使之制置。挺令民首納私藏兵械,以給巡捕吏卒,令販黃魚籠挾鹽不及二十斤、不以甲兵自隨者,止論算交綱。淮南既團新綱,又捐糴價,歲課視舊額增至三百余萬斤,盜販者稍稍畏縮。朝廷以挺為能,留之江西,積數年乃徙。久之,江西鹽皆團綱運,致如虔州焉。權陝西轉運副使薛向言:「陝西之兵,廂、禁軍凡二十萬,其間老弱病患、伎巧占破數乃過半。請下諸路,揀其不任征役者汰之,取占伎巧者論如法。」從之。樞密副使趙概為參知政事,權知開封府吳奎為樞密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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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壬申,改命起居舍人、知制誥兼侍講司馬光為天章閣待制。先是,光與呂公著並召試中書。光已試而公著終辭。及除知制誥,光乃自言:「拙于文辭,本當辭召,初疑朝廷不許,故黽勉從命。繼聞公著終辭得請,臣始悔恨向者之不辭,而妄意朝廷之不許也。」章九上,卒改他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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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丁未朔,命起居舍人司馬光仍知諫院。光上疏曰:「竊以國家之治亂本於禮,而風俗之善惡系于習。上行下效謂之風,薰蒸漸潰謂之化,淪胥委靡謂之流,眾心安定謂之俗。及夫風化已失,流俗已成,則雖有辯智,弗能諭也。強毅不能制也,重賞不能勸也,嚴刑不能止也。自非聖人得位而臨之,積百年之功莫之能變也。太祖、太宗知天下之禍生於無禮也,於是以神武聰明躬勤萬幾,征伐刑賞斷於聖意,然後人主之勢重而群臣懾服矣。於是剪削藩鎮,齊以法度,擇文吏為之佐,以奪其殺生之柄。攬其金谷之富,其麾下精銳之士聚諸京師,以備宿衛。制其腹心,落其爪牙,使不得陸梁,然後天子諸侯之分明而悖亂之原塞矣。於是節度使之權歸於州,鎮員之權歸於縣。又分天下為十余路,各置轉運使,以察州縣百吏之臧否,複漢部刺史之職,使朝廷之令必行於轉運使,轉運使之令必行於州,州之令必行於縣,縣之令必行於吏民,然後上下之敘正而紀綱立矣。自是申明軍,使自押官以上各有階級,以相臨統,小有違犯,罪皆殊死,然後行伍之政肅而士用命矣。此皆禮之大節也,故能四征弗庭,莫不率服,泛掃九州,以陟禹之跡。至於真宗,重之以明德,繼二聖之政,宣佈善化,銷鑠惡俗,以至於今,治平百年,此乃陛下當戰戰慄栗守而勿失者也。臣竊見陛下有中宗之嚴恭,文王之小心,而小大之政多謙遜不決,委之臣下。誠所委之人常得忠賢則可矣,萬一有奸邪在焉,豈不危甚矣哉?古人所謂委任而責成功者,擇人而授之職業,叢脞之務,不身親之也。至於爵祿廢置、殺生予奪,不由己出不可也。威福之柄失於人而習以為常,則不可複收也,此明主之所謹也。自景佑以來,國家怠于久安,樂因循而務省事,執事之臣頗行姑息之政,於是胥吏喧嘩而斥逐中丞,輦官悖慢而廢退宰相,衛士凶逆,其獄不窮奸,澤加于舊,軍人罵三司使而法官以為非犯階級。凡此數者,皆非所以習民於上下之分也。於是元帥畏偏裨,偏裨畏將校,將校畏士卒。奸邪怯懦之臣,至有簡省教閱使之驕惰,保庇羸老使之繁冗,屈撓正法使之縱恣,詆訾粟帛使之憤惋。彼既為之,則此效之,下既言之,則上從之,前既行之,則後襲之。苟彼為而此不效,下言而上不從,前行而後不襲,則怒怨聚於其身而禍亂生矣。夫祖宗苦身焦思以變衰唐之俗,陛下高拱熟視以成後魏之風,此臣所以為陛下痛惜也。」又上疏論財利曰:「在隨材用人而久任之,在養其本原而徐取之,在減損浮冗而省用之。」

  己未,知荊南府李參為群牧使。執政初議欲用參為三司使,孫抃獨不可,曰:「此人若主計,外台承風刻削,則天下益困弊矣。」乃不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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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癸未,單州團練使劉永年為汝州團練使、知代州。敵人取山木積十餘裡,輦載相屬￿路。前守懼生事不敢遏,永年曰:「敵伐木境中而不治,他日將不可複製。」遣人縱火。木盡焚之。上其事,帝稱善。敵移文代州捕縱火盜,永年報曰:「盜固有罪,然木在我境,何預汝事?」敵不敢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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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七月,太常禮院言:「皇祐參用南郊百神之位不應祀法,宜如隋、唐舊制,設昊天上帝五方位,以真宗配,而五人帝、五官神從祀,餘皆罷。又當時嘗停孟冬之薦,今明堂去孟冬祀日尚遠,請複薦廟。前者祖宗並侑,今用典禮獨配;前者地祇神州並享,今以配天而亦罷,是皆變禮中之大者也。《開元》、《開寶》二禮,五帝無親獻儀。」詔恭依,而五方帝亦行親獻。

  丁卯,右衛大將軍、岳州團練使宗實辭泰州防禦使、知宗正寺,不許。八月,韓琦與歐陽修等私議曰:「宗正之命既出,外人皆知其為皇子矣。不若遂正其名。」修曰:「知宗正寺告敕付閣門,得以不受。今立為皇子,止用一詔書,事定矣。」遂入對,乞聽宗實辭所除官。上曰:「勿更為他名,便可立為皇子,明堂前速與了當。」琦因請諭樞密院。張昪至,曰:「陛下不疑否?」上曰:「朕欲民心先有所系屬。」昪即再拜稱賀。琦等乞帝書手劄付外施行。

  丁醜,琦召翰林學士王珪令草詔,珪請對言:「此大事也,後不可悔。」上指心曰:「此決自朕懷,卿何疑焉。」乃再拜退而草詔以進。已卯,詔曰:「右衛大將軍、岳州團練使宗實,皇兄濮安懿王之子,猶朕之子也。少鞠于宮中,而聰知仁賢,見於夙成。夫立愛之道,自親者始,固可以厚天下之風而上以嚴宗廟也。其以為皇子。」

  乙酉,詔太常寺登歌用祝敔。先是,翰林學士王珪言:郊廟升歌之樂,有金、石、絲、竹、匏、土、革而無木音,宜詔有司考樂之失,而合八音之和。於是下禮官議而增置之。

  辛醜,皇子以肩輿入內,初讓宗正,與記室周孟陽謀之。及立為皇子,猶固稱疾。孟陽入見,曰:「太尉稱疾堅臥,其義安在?」皇子曰:「非敢徼福,以避禍也。」孟陽曰:「假如得請歸藩,遂得燕安無患乎?」皇子撫榻而起曰:「吾慮不及此。」遂入內。良賤不滿三十口,行李肅然,有書數廚而已。中外聞之相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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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乙巳朔,以皇子為齊州防禦使,進封钜鹿郡公。

  《高抬貴手》曰:前星未耀,少海尚虛,選四歲宗子養之禁中,是以得儲貳之義。時皇祐之四年,上之春秋二十有八也。先是,太常博士張述入疏凡二,語雖激厲,玉音嘉納。繼是吳及言之,趙抃言之,歐陽修言之,文彥博、富弼、劉沆又言之,諫官、禦史相率以盡言,而司馬雖以並州通守,亦越職而言事。其間如範蜀公自知諫院以至罷言職,前後上章凡十九次。吾觀君實與鎮書言:「此大事,不言則已,言一出,豈可複反?願公死爭之。」既而蜀公入對,溫公召還,前後奏疏,未嘗不以國本為慮。蜀公待罪百日,鬚髮為白。其為心至忠切也,上亦泣曰:「朕知卿言是,當更俟三年。」久之,蜀公又曰:「陛下許臣複三年矣,願早定大計。」溫公反覆執奏,且謂:「向者進說,陛下欣然無難。今寂無所聞,此必小人以子孫千億之言間陛下也。」門生國老之戒,言人之所難言,何切哉。至和元年,各起複,知宗正寺之命始下矣。英宗之為皇子也,封防禦使則辭,封钜鹿郡公則辭,封皇子則又辭,凝靜謙退,蓋得於內學涵養之餘。末年韓魏公贊決大計,斷以不疑主語,安可中輟之言。自是元良之位正焉,親受大統。雖我魏公定策之勳,而聖心蓋亦先定也,休哉!「此事安可與婦人知」之戒,「決自朕懷,非由大臣」之諭,聖謨洋洋,真可為後代之高抬貴手也。

  辛亥,大饗明堂,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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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十月,度支員外郎蔡抗為廣東轉運使。先是,岑水銅冶大發官市。諸民止給空文,奸民無所取資,群聚私鑄,與江西鹽盜合,郡縣患之。抗曰:「采銅入官而不畀其直,又從而誅之,豈但民犯法也。」因命銅入即償直,民盡樂輸,私鑄遂絕。番禺歲運鹽給英、詔二州,道回遠,多侵竊雜惡。抗命十舟為一運,使攝官主之,歲終會其課以為殿最。是歲,鹽課增十三萬緡。

  乙未,詔天下常平倉多所移用,而不足以支凶年。其令內藏庫與三司共支緡錢一百萬,下諸路助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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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丙申,幸龍圖、天章閣,召輔臣、近侍、三司使副、台諫官、皇子,宗室、駙馬都尉、主兵官觀祖宗禦書。又幸寶文閣,為飛白書,分賜從臣,下逮館閣。作《觀書詩》,韓琦等屬和,遂宴君玉殿。

  庚子,再會于天章閣觀瑞物,複宴群玉殿。上曰:「天下久無事,今日之樂,與卿等共之,宜盡醉勿辭。」又召韓琦至禦榻前,別賜酒一卮。從臣沾醉,至暮而罷。是歲,冬無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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