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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高帝諸子傳(2)


  嶷臨終,召子子廉、子恪曰:「吾無後,當共相勉勵,篤睦為先。才有優劣,位有通塞,運有富貧,此自然理,無足以相陵侮。勤學行,守基業,修閨庭,尚閑素,如此足無憂患。聖主儲皇及諸親賢,亦當不以吾沒易情也。三日施靈,惟香火、盤水、乾飯、酒脯、檳榔而已,朔望菜食一盤,加以甘果,此外悉省。葬後除靈,可施吾常所乘輿扇傘。朔望時節,席地香火、盤水、酒脯、乾飯、檳榔便足。棺器及墓中勿用餘物為後患也。朝服之外,唯下鐵環刀一口。作塚每令深,一一依格,莫過度也。後堂樓可安佛,供養外國二僧,餘皆如舊。與汝遊戲後堂船乘,吾所乘牛馬,送二宮及司徒。服飾衣裘,悉為功德。」子廉等號泣奉行。

  武帝哀痛特至,蔬食積旬。太官朝送祭奠,敕王融為銘,雲:「半嶽摧峰,中河墜月。」帝流涕曰:「此正吾所欲言也。」至其年十二月,乃舉樂宴朝臣。樂始舉,上便歔欷流涕。嶷薨後,第庫無見錢,武帝敕貨雜物服飾數百萬,起集善寺,月給第見錢百萬,至上崩乃省。

  嶷性泛愛,不樂聞人過失,左右投書相告,置靴中,竟不視,取火焚之。齋庫失火,燒荊州還資,評直三千余萬,主局各杖數十而已。嶷薨後,忽見形于沈文季曰:「我未應便死,皇太子加膏中十一種藥,使我摐不差,湯中複加藥一種,使利不斷。吾已訴先帝,先帝許還東邸,當判此事。」因胸中出青紙文書示文季曰:「與卿少舊,因卿呈上。」俄失所在。文季秘而不傳,甚懼此事;少時,太子薨。又嘗見形於第後園,乘腰輿,指麾處分,呼直兵,直兵無手板,左右授一玉手板與之,謂曰:「橘樹一株死,可覓補之。」因出後園閣,直兵倒地,仍失手板。

  群吏中南陽樂藹、彭城劉繪、吳郡張稷,最被親禮。藹與竟陵王子良箋,欲率荊、江、湘三州僚吏建碑,托中書侍郎劉繪營辦。藹又與右率沈約書,請為文。約答曰:「郭有道,漢末之匹夫,非蔡伯喈不足以偶三絕。謝安石素族之台輔,時無麗藻,迄乃有碑無文。況文獻王冠冕彝倫,儀刑宇內,自非一代辭宗,難或與此。約閭閈鄙人,名不入第,欻酬今旨,便是以禮許人,聞命慚顏,已不覺汗之沾背也。」建武中,第二子子恪托約及太子詹事孔珪為文。

  妃庾氏,有女功婦德,嶷甚重之。宋時,武帝及嶷位宦尚輕,家又貧薄,庾氏常徹己損身,以相營奉。兄弟每行來公事,晚還饑疲,躬營飲食,未嘗不迎時先辦。雖豐儉隨事,而香淨適口。穆皇后不自營,又不整潔,上亦以此貴之。又不妒忌,嶷倍加敬重。嶷薨後,少時亦亡。

  子廉,字景藹。初,嶷養魚複侯子響為嗣子,子廉封永新侯,子響還本,子廉為世子,位淮陵太守,太子中舍人,前將軍,善撫諸弟。十一年卒,贈侍中,諡哀世子。

  子元琳嗣。梁武受禪,詔曰:「豫章王元琳、故竟陵王昭胄子同,齊氏宗國,高、武嫡胤,宜祚井邑,以傳於後。降封新淦侯。」

  子廉弟子恪,字景沖,永明中,以王子封南康縣侯。年十二,和從兄司徒竟陵王子良《高松賦》,衛軍王儉見而奇之。

  建武中,為吳郡太守。及大司馬王敬則於會稽反,奉子恪為名,而子恪奔走,未知所在。始安王遙光勸上並誅高、武諸子孫,於是並敕竟陵王昭胄等六十餘人入永福省,令太醫煮椒二斛,並命辦數十具棺材,謂舍人沈徽孚曰:「椒熟則一時賜死。」期三更當殺之。會上暫臥,主書單景雋啟依旨斃之,徽孚堅執曰:「事須更審。」爾夕三更,子恪徒跣奔至建陽門。上聞驚覺曰:「故當未賜諸侯命邪?」徽孚以答。上撫床曰:「遙光幾誤人事。」及見子恪,顧問流涕,諸侯悉賜供饌。以子恪為太子中庶子。

  東昏即位,為侍中。中興二年,為相國諮議參軍。梁天監元年,降爵為子,位司徒左長史。子恪與弟子范等嘗因事入謝,梁武帝在文德殿引見,謂曰:「夫天下之寶,本是公器,苟無期運,雖有項籍之力,終亦敗亡。宋孝武為性猜忌,兄弟粗有令名者,無不因事鴆毒,所遺唯景和。至朝臣之中疑有天命而致害者,枉濫相繼。于時雖疑卿祖,無如之何。如宋明帝本為庸常被免,豈疑得全。又複我于時已年二歲,彼豈知我應有今日?當知有天命者非人所害,害亦不能得。我初平建康城,朝廷內外皆勸我雲:『時代革異,物心須一,宜行處分。』我于時依此而行,誰謂不可?政言江左以來,代謝必相誅戮,此是傷地和氣,國祚例不靈長。此是一義。二者,齊、梁雖曰革代,義異往時。我與卿兄弟宗屬未遠,卿勿言兄弟是親,人家兄弟自有周旋者不周旋者,況五服之屬邪?齊業之初,亦是甘苦共嘗,腹心在我,卿兄弟年少,理當不悉。我與卿兄弟便是情同一家,豈當都不念此,作行路事?此是二義。且建武屠滅卿門,我起義兵,非惟自雪門恥,亦是為卿兄弟報仇。卿若能在建武、永元之時撥亂反正,我雖起樊、鄧,豈得不釋戈推奉?我今為卿報仇,且時代革異,望卿兄弟盡節報我耳。且我自藉喪亂,代明帝家天下,不取卿家天下。昔劉子輿自稱成帝子,光武言:『假使成帝更生,天下亦不復可得,況子輿乎?』梁初人勸我相誅滅者,我答之猶如向言:『若苟有天命,非我所殺,若其無運,何忽行此?政是示無度量。』曹志親是魏武帝孫,入事晉武,為晉室忠臣。此即卿事例。卿是宗室,情義異他,方坦然相期,小待自當知我寸心。」又文獻王時內齋直帳閹人趙叔祖,天監初入台為齋帥,在壽光省。武帝呼問曰:「汝比見北第諸郎不?若見道我此意:今日雖是革代,情同一家;但今磐石未立,所以未得用諸郎。非唯在我未宜,我亦是欲使諸郎得安耳。但閉門高枕,後自當見我心。」叔祖即出具宣敕意。

  子恪普通三年累遷都官尚書,四年轉吏部。大通二年,出為吳郡太守,卒官。諡曰恭子。子恪兄弟十六人併入梁,有文學者子恪、子質、子顯、子雲、子暉。子恪常謂所親曰:「文史之事,諸弟備之矣,不煩吾複牽率。但退食自公,無過足矣。」子恪亦涉學,頗屬文,隨棄其本,故不傳文集。

  子恪次弟子操,封泉陵侯。王侯出身,官無定準,素姓三公長子一人為員外郎。建武中,子操解褐為給事中。自此齊末皆以為例。永泰元年,兄南康侯子恪為吳郡太守,避王敬則難歸,以子操為吳郡太守。永元中,為黃門郎。

  子操弟子范,字景則,齊永明中封祁陽縣侯,拜太子洗馬。天監初降爵為子,位司徒主簿。丁所生母憂去職。子范有孝性,居喪以毀聞。服闋,累遷大司馬南平王從事中郎。王愛文學士,子范偏被恩遇,常曰:「此宗室奇才也。」使制《千字文》,其辭甚美。王命記室蔡遠注釋之。自是府中文筆皆使具草。後為臨賀王正德長史。正德遷丹陽尹,複為正德信威長史,領尹丞。曆官十餘年,不出蕃府,而諸弟並登顯列,意不能平。及是為《到府箋》曰:「上蕃首僚,於茲再忝,河南雌伏,自此重叨。老少異時,盛衰殊日,雖佩恩寵,還羞年鬢。」子范少與弟子顯、子雲才名略相比,而風采容止不逮,故宦途有優劣。每讀《漢書·杜緩傳》雲:「六弟五人至大官,唯中弟欽官不至,最知名。」常吟諷之,以況己也。後為秘書監。簡文即位,召為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以逼賊不拜。其年葬簡皇后,使制哀策,文理哀切。帝謂武林侯蕭諮曰:「此段莊陵萬事零落,唯哀冊尚有典刑。」敕賚米千石。子范無居宅,尋卒於招提寺僧房。賊平,元帝追贈金紫光祿大夫,諡曰文。前後文集三十卷。子滂、確並少有文章,簡文在東宮時,嘗與邵陵王數諸蕭文士,滂、確並預焉。

  滂位中軍宣城王記室,先子範卒。確司徒右長史。魏平江陵,入長安。

  滂弟乾,字思惕,容止雅正,性恬簡,善隸書,得叔父子雲之法。九歲,補國子《周易》生,祭酒袁昂深敬重之。仕梁為宣城王諮議參軍。陳武帝鎮南徐州,引為司空從事中郎。及受命,永定元年,除給事黃門侍郎。時熊曇朗在豫章,周迪在臨川,留異在東陽,陳寶應在建安,共相連結,閩中豪帥,立寨自保。武帝患之,令乾往,諭以逆順,謂曰:「昔陸賈南征,趙佗歸順;隨何奉使,黥布來臣。追想清風,仿佛在目,卿宜勉建功名,不煩更勞師旅。」乾至,示以逆順,所在款附。其年,就除建安太守。

  天嘉二年,留異反,陳寶應助之,又資周迪兵糧,出寇臨川,因逼建安。乾單使臨郡,不能守,乃棄郡以避寶應。時閩中宰守並受寶應署置,乾獨不屈,徙居郊野。及寶應平,都督章昭達以聞,文帝甚嘉之,超授五兵尚書。卒,諡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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